李 商 隐 李 商 隐 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无题 李商隐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1 ．无题：唐代以来，有的诗人不愿意标出能够表示主题的 题目时，常用 “ 无题 ” 作诗的标题。李商隐的一部分诗歌自 署 “ 无题 ” ，另一些诗虽有题目，如《锦瑟》，只是取了诗 的起首两字，实际仍属无题诗。李商隐的无题诗大都含蓄 隐晦，其中有些写爱情，有些寓有政治寄托。 2 ．丝方尽：丝，与 “ 思 ” 是谐音字， “ 丝方尽 ” 意思是除非死 了，思念才会结束。 3 ．泪始干：泪，指燃烧时的蜡烛油，这里取双关义，指相 思的眼泪。 4 ．晓镜：镜，动词，照镜。早晨梳妆照镜子；云鬓：女 子多而美的头发，这里比喻青春年华。 云鬓改：两鬓添白 发。但：只。 5 ．蓬山：指海上三神山中的蓬莱山。 6 ．青鸟：神话中为西王母传递音讯的信使。

找出：值得推敲的语汇（修辞） 发现：诗人的纠结 “ 难 ” 、（东风） “ 无力 ” 、 “ 百花 残 ”“ 死 ”“ 灰 ”“ 改 ”“ 寒 ”“ 无多路 ”“ 探看 ”

1.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曹丕《燕歌 行其二 · 别日何易会日难》） —— 别易会难 2.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 ） —— 分别之黯然销魂 —— 别难 3.“ 别易会难得 ” （宋武帝《丁都护歌》） —— 别易会 难

见面的 “ 机会 ” 难得、分别 “ 时刻 ” 分难舍难分 相见时难别亦难 ——“ 见难别难 ”/ 会难别难 写尽了聚散两依依的苦痛 —— 直接感叹直接 写情，但较前人情辞要深厚。 情语（单调？）

“ 东风无力 ” 以致 “ 百花残 ”—— 哀伤缠绵 —— 以景语深化情语 王国维： “ 一切景语皆情语 ” 《夜雨寄北 》 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相见欢》 李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天净沙 秋思》 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 下，断肠人在天涯。

1. 朱熹《春日》 “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 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 2. 辛弃疾《青玉案 元夕》 “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东风（美好的意象） —— 美好的情感

“ 春花秋月何时了 ” （李煜） —— 突出悲痛的 不同寻常。 “ 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 钗头凤 陆 游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 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 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 丝 ”——“ 思 ”“ 烛泪 ”——“ 思泪 ” “ 春蚕 ”“ 蜡炬 ” ，借助无生命的两组物象赋予它们以人的品 格和意志。 以春蚕之 “ 丝 ” 暗含相思之 “ 思 ” 、用烛泪比喻相思的煎熬 文人诗汲取 民歌的营养： 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 （ 南朝乐府《作蚕丝》） 王融：思君如明烛，中宵空自煎。 陈叔达：思君如夜烛，煎泪几千行。 杜牧《赠别》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既具体又抽象，既精微又深刻，既朦胧又真切。 缠绵悱恻的情思 生死不渝的信念 既是写相思，又不仅仅止于此，它已经超越爱情而具有 执著于人生的某种（事业、理想、信念）追求。 朗朗上口 —— 对仗工整 前人诗句的 “ 何惜微躯尽 ” 是有 “ 缠绵自有时 ” 的前提；而李 诗中表达的是即使相见无望（ “ 到死 ”“ 成灰 ” ）也要苦苦追求 ，表达的是执着到死的意念和情绪。（ “ 知其不可而为之 ” 的 境界）

从语汇与修辞的角度： “ 但 ”“ 应 ” “ 但 ” ，只，范围副词。愁什么？为什么愁？ —— 只 愁什么？只为什么愁？ 云鬓 “ 改 ” ？ /“ 相见时难别亦难 ” ？ “ 应 ” ，应该。揣测、揣度的语气。是为对方。 诗人的笔墨触及到了 —— 抒情主人公（女子）以 及抒情主人公所思念之人（男子）的内心。 变换的视角 —— 由自身到对方 —— 扩大了时空、 增加人物对象 —— 增强了诗歌表达的张力

彼此双方： 张若虚： “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 （《春江花月 夜》） 柳永： “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 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 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 （《八声甘州》） 梦境现实： 李璟： “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 （《山花子》） 李煜： “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 （《浪淘沙》）

通常的解读是此句写女子揣度男子夜晚吟诗 “ 应觉月光之 寒冷 ” 《月夜感赋》 （清）德州田同之 香残灯尽绕廊行，更漏迢迢月倍明。 最是伤心吟不得，碧天如水夜云轻。 （此温飞卿句也，亡妻在日每于月下吟诵，景光如昨，而回首伤心不 堪俯仰矣。） 瑶瑟怨 温庭筠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别解 —— 吟：叹息。 “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 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 ““ 夜吟 ” ：即女子夜晚相思难眠， 对月叹息、自言自语。 综合两句： “ 晓镜但愁、夜吟应觉 ” 均是男子的视角，揣度 意中人的相貌、心绪。

讨论： “ 无多路 ”—— 没有路 / 没有多少路？ 蓬山万里 青鸟难凭 两句传达的情感：咫尺天涯、思念之深、相见之难。 希望 —— 渺茫 —— 执着 寄希望于使者的结尾，并没有改变 “ 相见时难 ” 的痛苦 境遇，不过是无望中的希望，前途依旧渺茫。诗已经 结束了，抒情主人公的痛苦与追求还将继续下去。

无题 李商隐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从头至尾都融铸着痛苦、失望而又缠绵、执着 的感情，诗中每一联都是这种感情状态的反映，但 是各联的具体意境又彼此有别。它们从不同的方面 反复表现着融贯全诗的复杂感情，同时又以彼此之 间的密切衔接而纵向地反映以这种复杂感情为内容 的心理过程。这样的抒情，联绵往复，细微精深， 成功地再现了抒情主人公心底的绵邈深情。

回环深转的抒情旋律。 运用比喻、象征等手法，抒情婉曲含蓄。 精当、工稳的对偶艺术。

—— 缠绵哀婉朦胧梦幻

阅读李商隐诗歌 知人论世 —— 了解生平

讨论：李商隐及其诗歌的抒情特质 李商隐（约 813— 约 858 ），字 义山，号玉谿生，樊南生。原籍 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自祖 父起迁居郑州荥阳。 9 岁亡父，幼 年随堂叔学经书文章， 18 岁入天 平节度使令狐楚（牛党）幕府， 颇受器重。唐开成二年（ 837 ）登 进士第，次年入泾原节度使王茂 元（李党）幕，后又娶王茂元之 女。李商隐从此卷入晚唐政坛风 云变幻的党争旋涡，致使他仕途 多蒙坎坷。

李商隐诗歌的抒情特质 —— 缠绵哀婉朦胧梦幻 碧城三首 ( 其一 ) 碧城十二曲阑干， 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 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 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 一生长对水精盘。 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抒写深细隐微的心灵感受和近乎抽象的精神意绪。所表现的是抒情主人公对悲 剧性爱情激烈追忆与深情哀婉，尽管其情调非常感伤，但主人公对已经消逝的 美好人事情景却充满了向往、依恋，尽管惘然也要追忆。

抒情特质之一：缠绵哀婉 物象选取 —— 柔弱、细小 太阳：夕阳、残照 牡丹：为雨所败 荷花：枯荷 筝：哀筝 镜：破镜 雪：残雪 雨：微雨、暮雨、类轻埃之雨

抒情特质之一：缠绵哀婉 意念情绪：渴望爱情而无法得到、执着追求到死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抒情特质之二：朦胧梦幻 意象特征：迷茫杳渺、神仙方外之语的飘渺无定 阆苑附鹤、女床栖鸾、弄玉吹笙、萼绿华来、楚 《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 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诗之结语：以景结情、宕出远神 —— 朦胧的意境 无题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 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 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无题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抒情特质之二：朦胧梦幻 写梦记梦 阳台梦、云雨梦、风流梦、神女梦 …… “ 幽梦 ”“ 梦雨 ”“ 梦断 ” 原因：牛李党争、丧失亲人、爱情坎坷 安定城楼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