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
元稹—落魄闲心易到禅 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元稹(779-831)出生在长安靖安坊元家老宅,其祖先是原姓拓跋的鲜卑贵族,北魏时迁居中原改为元姓。 元稹
六世祖元岩、五世祖元弘曾官至隋朝兵部尚书、北平通守的高位。靖安坊就是那时御赐的华丽官宅。而到元稹父亲元宽时这个累世公卿的宦官之家已衰落困窘。元稹8岁时父亲去世,母郑氏携幼子稹、积回凤翔娘家,郑氏出身名门“贤而文”,对元稹施以启蒙教育,元稹自幼聪明勤勉,“每借书于齐仓曹家,徒步执卷,栖栖勤勤” 元稹
(《元稹集》),“九岁能属文”(白居易《元公墓志》)。贞元九年春,15岁的元稹以明经登第,但不能入仕,还须通过吏部考试。元稹寄居其兄操持的靖安坊老宅,“苦心为文,夙夜强学”(《元稹集·同州刺史谢上表》),然而朝廷出人意料地暂停吏部考试。踌躇满志的元稹怀着颓唐失望的心情离开长安,贞元十五年 元稹
(799)来到蒲州,住在僧舍普救寺,在此巧遇莺莺母女,演出了一场情仇旷世的爱情悲剧。据宋赵德麟《侯鲭录》载:“永宁尉(崔)鹏亦娶郑女。则莺莺者乃崔鹏之女,于微之为中表,正传奇中所谓郑氏为异派之从母也”。元稹与崔莺莺的恋情在元稹诗作《杂忆五首》中多有描述: 元稹
今年寒食月无光,夜色才侵已上床。 忆得双文通内里,玉栊深处暗闻香。 花笼微月竹笼烟,百尺丝绳拂地悬。 忆得双文人静后,潜教桃叶送秋千。 寒轻夜浅绕回廊,不辨花丛暗辨香。 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 元稹
山榴似火叶相兼,亚拂砖阶半拂檐。 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 春冰消尽碧波湖,漾影残霞似有无。 忆得双文衫子薄,钿头云映褪红酥。 山榴似火叶相兼,亚拂砖阶半拂檐。 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 春冰消尽碧波湖,漾影残霞似有无。 忆得双文衫子薄,钿头云映褪红酥。 元稹
元和元年,元稹以“书判拔萃科”第四等与白居易等同署秘书省校书郎,并因李绅认识了礼部侍郎兼京兆尹韦夏卿和韦丛。韦夏卿正炙手可热,官运亨通,其女韦丛姿色鲜异,加之李绅极力撮合,是年秋即与韦丛成亲,而将对莺莺的旦旦信誓抛到脑后。元稹功名欲望强烈,性格刚直,好上书论事,指摘时弊。曾任左拾遗 元稹
监察御史,后贬为江陵士曹参军、唐州从事、通州司马、虢州长史等职,元和末年回朝,历任知制诰、宰相,因与裴度发生冲突,四个月后被罢为同州刺史。53岁卒于武昌任所。 元稹一生,深爱妻子韦丛,韦丛亡故后,元稹写有多首悼亡诗,如“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遣悲怀三首》其二), 元稹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遣悲怀三首》其三),其中感人至深的当推《离思》(五首)其四。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首,半缘修道半缘君。”表达了夫妻恩爱,对韦丛的忠贞与怀念,也流露出“身委《逍遥篇》,心付《头陀经》”(白居易《和答诗十首》)的情绪。 元稹
也许就是从此时,元稹大起奉佛向禅之心。他的《梦游春七十韵》:“昔岁梦游春,梦游何所遇。梦入深洞中,遂果平生趣。梦魂良易惊,灵境难久寓。夜夜望天河,无由重铅诉。结念心所期,返如禅顿悟。觉来八九年,不像花回顾。浮生转经历,道性尤坚固。”诗的最后四句化成了后来《离思五首》(其四)中的:“取次花丛懒 元稹
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是写给亡妻的,也是写给自己“修道”以自勉的。其实元稹早年就有参禅的证据。 他的好友白居易在《和梦游春诗一百韵》的序言中说:“予辱斯言,三复其旨,大抵悔既往而悟将来也。然予以为苟不悔不悟则已,若悔于此,则宜悟于彼也;反于彼而悟于妄,则宜归于真也。况与足下外服儒风、内宗梵 元稹
行者有日矣。而今而后,非觉路之返也,非空门之归也,将安返乎?将安归乎?欲使曲尽其妄,周知其非,然后返乎真,归乎实。亦犹《法华经》序火宅、偈化城,《维摩经》入淫舍、过酒肆之义也。”这则诗序提供了关于元稹内心真实世界的宝贵材料,是他以佛学的思辨性感悟人生的证据。 元稹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诗人老弱多病。“以此方我病,我病何足惊。借如今日死,亦足了一生。借使到百年,不知何所成。况我早师佛,屋宅此身形。舍彼复就此,去留何所萦。”(《遣病》)表露了诗人患病时的处境和心境。他的《遣病十首》则写了生病、服药、孤独、悲苦、思念等复杂心绪,让人浩叹感怀。 元稹
二、闲心到禅净心悟 元稹向佛禅的情感,更多体现于其对寺院的亲近和参访。寺院几乎成了他一段时间生活活动和情感的寄寓地,成为他精神的家园。从《全唐诗》中可见其参访、游历过的寺院就有:永寿寺(《与杨十二、李三早入永寿寺看牡丹》、碧涧寺(《僧如展及韦载同游碧涧寺各赋诗……不复撰成徒以四韵为识》) 元稹
远安寺(《公安县远安寺水亭见展公题壁漂然泪流因书四韵》)、度门寺(《度门寺》)、大云寺(《大云寺二十韵》)、开善寺(《和友封题开善寺十韵》)、游三寺(《诮卢戡与予数约游三寺,戡独沉醉而不行》)、华岳寺(《华岳寺》)、西明寺(《寻西明寺僧不在》《西明寺牡丹》)、法护寺(《雪后宿同轨店,上法护寺钟楼望月》) 元稹
静胜寺(《早春登龙山静胜寺时非休浣司空特许是行因赠幕中诸公》)、开元寺(《阆州开元寺壁题乐天诗》),等等。他的《题法华山天衣寺》一诗:“马踏红尘古塞平,出门谁不为功名。到头争似栖禅客,林下无言过一生。”这是他人生最好的写照,也是他对红尘中一生际遇的无限感慨与反思。 元稹
元稹还接触了北宗禅,曾拜会过荆州当阳山的度门寺,有《度门寺》诗为证。度门寺本是北宗禅的传法之处,神秀禅师所造。作者在诗中描绘了佛寺的清净与庄严,末了深有感悟地说:“他生再来此,还愿总相逢。” 如果说元稹早年“外服儒风,内宗梵行”使他的诗具有禅味;那么江陵时期他对佛经典籍的深入研究则使 元稹
他的诗更具禅境。 元稹与许多著名僧人交往,进一步提高了他的佛学修养和造诣。在《醉别卢头陀》中他说:“醉迷狂象别吾师,梦觉观空始自悲。尽日笙歌人散后,满江风雨独醒时。心超几地行无处,云到何天住有期。顿见佛光身上出,已蒙衣内缀摩尼。” 元稹
落魄闲行不著家, 遍寻春寺赏年华。 野僧偶向花前定, 满树狂风满树花。 他的禅诗阐发禅悟禅理的方式,可谓不拘一格。写景、独悟、酬和、赠答,各显神通。。借写景明开悟之心的诗,如《定僧》 落魄闲行不著家, 遍寻春寺赏年华。 野僧偶向花前定, 满树狂风满树花。 元稹
元稹久归佛门,故落魄之际犹可安然处之,“遍寻春寺赏年华”就是这种心态的写照。境界是因缘而生,好或不好犹如梦幻空花,不碍自性清净,所以诗人不随境转,自在欢喜。后两句可能是诗人偶然看到的风景,也可理解为以花作为参悟的话头。狂风与花乃相对物境的象征,如命途多舛与人生得意、险恶与祥和、动与静等等。禅者心定,于一切俱不可取,正如诗人落魄也闲,不落魄也闲。 元稹
等闲相见销长日, 也有闲时更学琴。 不是眼前无外物, 不关心事不经心。 元稹晚年可谓“无心于事,无事于心”(德山宣鉴语),而佛法乃心法,心闲一切闲。如《赠乐天》: 等闲相见销长日, 也有闲时更学琴。 不是眼前无外物, 不关心事不经心。 元稹
诗人为何闲到如此地步?这并非隐居深山,无所事事,而是心中无事,无所用心的缘故。慧能说:“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是以无住为本。”(《六祖坛经》)“万法本闲人自闹”(八指头陀语),只要自己心不闹,事事处处,都可得闲。 南禅宗重于“净心、自悟”。元稹表现自己禅悟的诗。如: 元稹
《酬孝甫见赠》 莫笑风尘满病颜,此生原在有无间。 卷舒莲叶终难湿,去住云心一种闲。 此诗写诗人的悟道体会。1-2句是说诗人当此病颜憔悴,但因对禅理妙义有所领会,“生死即涅槃,烦恼即菩提”(《坛经》),于一切有无,大彻大悟。3-4句阐明自己所悟的体会。诗人以莲于水中不沾水喻清净本源,任众生颠倒而不染垢。这正如真如实相,始终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悟得此道,任云去云住,心只是闲歇,此是大自在,大安乐,大解脱。 元稹
《悟禅三首寄胡果》其二 百年都几日,何事苦嚣然。 晚岁倦为学,闲心易到禅。 病宜多宴坐,贫似少攀缘。 自笑无名字,因名自在天。 开头两句表达了诗人对人生无常的感悟和因此引发的对争名夺利等尘嚣之事的厌倦。三四句写自己老了,对“为学”已厌倦。原因是体悟到了学是不能到禅的,只有闲才易到。五六句,一语双关。一方面可理解为宴坐有利于治病,而贫穷是因为不去攀援经营。 元稹
第二种理解是“病”指烦恼妄想,“宴坐”表示寂静,“贫”指心中的烦恼少了。心身寂静能去除烦恼妄想。最后写诗人对自己禅悟的自信。当年六祖见五祖辟头就说“只求作佛”,绝对自信溢于言表。末尾两句是说诗人于禅业未精,无名无字立于丛林,而名本天赐,无复多虑。“自在天”是色界十八天中之最高天,这里指自在到极致。无名无字,也显示了佛禅中“不立文字”“万缘皆空”的禅理。 元稹
僧临大道阅浮生, 来往憧憧利与名。 二十八年何限客, 不曾闲见一人行。 《题漫天岭智藏师兰若僧云住此二十八年》则从世俗人的追名逐利来肯定僧人的修持境界。诗曰: 僧临大道阅浮生, 来往憧憧利与名。 二十八年何限客, 不曾闲见一人行。 元稹
表达对禅修理解的,如《酬知退》 终须修到无修处,闻尽声闻始不闻。 莫著妄心销彼我,我心无我亦无君。 开头两句是说修道贵在有决心有恒心。“无修处”即“无修无证”处,也就是修到成佛的境地。“闻尽声闻”指“声闻圆通”,即是修得佛道。三四句有劝诫之意,是说修道最关键的是在于除去妄心。《起信论》云:“一切众生,以有妄心,念念分别。” 如果能销除妄心,就不会区分差别,也就无所谓你我了。 元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