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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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词根.
政治學名著導讀 學期報告彙整.
dialectic mutation n.辨证法 [反]metaphysics 形而上学 n.突变 a.mutable 容易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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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 金

这位作家及其作品在客观上是属于属于青年的。 巴金,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又一位杰出的作家。 这位作家及其作品在客观上是属于属于青年的。

当我们的审美意识从已经沉淀了的经验中再次激活,当我们回顾一下我们已经学过的几位现代文学大师的创作,我们会感到:当面对鲁迅的创作时,它那深邃的人生哲理,丰富的文化内涵以及精醇、峭拔的艺术造诣,让人感到高山仰止般的伟大。当面对茅盾的小说时,它那广博的社会内容、重大的社会题材、宏阔的气魄,让人感到艺术与理性结合的神采。

当面对巴金的小说时,它那滚烫的情愫,高洁的憧憬,美妙的诗意,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心灵油然而生青春的骄傲。 这是因为,鲁迅的创作是哲人的心声、民族的魂灵;茅盾的小说是社会艺术家的伟业;巴金则属于有理想、有热情、有敏锐生命意识的青年!

第一节 巴金的创作历程及笔名的由来

一、巴金及创作概况

1、巴金简介 1904年11月25日生于四川成都一个世代为官的封建大家庭。2005年10月离世。原名李尧棠,字芾甘。名字的意思取自《诗经》中的《召南·甘棠》篇。诗云:“蔽芾甘,勿剪勿伐,召伯所支”。“芾甘”,比喻小树。

2、创作概况 1929年,随着《灭亡》在《小说月报》上的连载,巴金这个名字就引起了文坛的注意。也正是从这年开始,巴金正式以小说家的身份登上文坛,开始了他漫长的创作生涯。

从他发表第一部小说起,在20年的时间中,巴金以每年一部长篇或中篇小说的速度,加上大量的短篇小说与散文,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文学宝库,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又一颗灿烂的小说明星。到1949年止,巴金一共创作了20几部中、长篇小说,100多篇短篇小说,几十篇散文,还翻译了法国、俄国一些文学大师的作品,计20多部(篇)。

二、巴金笔名的由来 巴金这个名字,是巴金1929年发表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灭亡》时使用的笔名。这一笔名是怎样来的呢?有两种说法。

另一种说法,是巴金自己的解释。1963年和1978年,巴金曾两次谈到自己的笔名,他说,他的笔名的由来是十分偶然的。 一种说法是,巴金这一笔名取自巴金当时所尊敬与崇拜的俄国两位“无政府主义”(anarchism)的社会活动家和理论家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名字的“首”、“尾”。 另一种说法,是巴金自己的解释。1963年和1978年,巴金曾两次谈到自己的笔名,他说,他的笔名的由来是十分偶然的。

巴金说,1929年,他在法国的沙城写作《灭亡》,曾经与一位中国同学巴恩波朝夕相处,同学之谊颇深。第二年,这位同学投水自杀了,这件事使巴金很难过,为了纪念巴恩波,于是,在小说写好取笔名时,巴金就用巴恩波的姓“巴”,作了自己笔名的第一个字。“金”字,则是另一个同学从巴金正在翻译的克鲁泡特金的《伦理学的起源和发展》的最后一个字信手拈来的。

两种说法都有根据,但含义却不一样。第一种说法的含义很清楚,它鲜明、直观地显示了青年巴金当时与无政府主义的关系。第二种说法的含义确实杂乱的,既包含了对同学的悼念,又包含了巴金对无政府主义理论的认可。

哪一种说法更符合实际呢?更重要的是,哪一种说法更能有效地说明“巴金”这一笔名的本义呢?我认为,第一种说法更符合实际,也更能有效地解释巴金当时的思想倾向与理想追求。其证据有三点:

①从20世纪20年代巴金所从事的工作看,当时,他正以极大的热情,在倾心地翻译、介绍巴枯宁、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的主张和理论著作。

从1925年——1929年,在这五年间,巴金就翻译出版了克鲁泡特金的五部重要著作:《面包与自由》、《人生哲学,其起源及其发展》、《我的自转》、《普鲁东的人生哲学》、《伦理学的起源和发展》。发表了20多篇介绍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的文章。

在巴金的意识中,巴枯宁与克鲁泡特金已成了他生活的路标和人生的偶像,因此,那像符码一样编入到巴金心灵的两个人的名字,总左右他的各种意识活动,当他为自己取笔名的时候,选中这两个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②巴金曾经多次重申: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这个信仰就是无政府主义。巴金开始从事文化活动的时候,首先让他激动的就是无政府主义者的著作,特别是克鲁泡特金的《告少年》、《面包与自由》。1927年巴金赴法国学习,其中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系统地研究无政府主义。

③巴金第一次署名“巴金”这一笔名的小说《灭亡》,不仅其内容洋溢着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和情绪,而且,其故事,也是写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灭亡”。

综上所说,“巴金”这一笔名,是当时巴金思想倾向与人生理想的一种客观的反映,他并不是随便给自己取的一个代号。

那么,巴金又为什么在1963年和1978年两次含蓄地否认自己的笔名来自自己当时的信仰呢?这与巴金所处的社会环境、政治气候分不开。因为,当时“左”的思潮泛滥,正在接受思想“改造”的巴金,当然不会,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历史。这是可以理解的。

我为什么要花这些篇幅来解说巴金这一笔名呢?这是因为,这一个看来不大的问题,却直接与下一个问题有密切的关系。

第二节 巴金的思想构成

1949年以前,即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巴金的思想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他的信仰;一部分是他的社会理想。他的信仰主要就是“安那其主义”即无政府主义;他的社会理想则是民主主义,这种民主主义的具体内容和表现,就是“爱和恨”。

巴金思想的这两部分,对于巴金来说犹如鸟的双翼缺一不可。正是由于这两种思想的作用,使巴金得以按照自己的设计,投入社会,创造自己的人生价值。

具体说来,“安那其主义”是巴金人生的支柱。巴金在《答诬我者书》中曾说:“安那其主义是我的生活,是我的全部。如果我在自己的生活中还有内心的平静,我把它归功于我敬爱的安那其主义……自从民国八年(1919年)我就成为安那其主义者”了。并且以决断的语气表示:“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直至我死也不可能有一瞬间不是一个安那其主义者”。

如果说,安那其主义是巴金人生支柱的话,那么,“爱与恨”的民主主义社会理想则是巴金的人生目标。“爱”,在巴金的思想中,外延是宽泛的,内涵也是抽象的,那就是“对人类的爱”;而“恨”,在巴金的思想中,内涵与外延都比较明确和具体:“一切旧的传统观念,一切阻碍社会的进化和人性发展的人为的制度,一切摧残爱的势力”。

这种较鲜明的“恨”的指向和较为宽泛的“爱”的内容,与当时中国革命的重要目标,与中国现代文学的思想目标——反帝反封建是一致的。因此,巴金这种由“爱与恨”所表现出来的社会理想,也可以说就是巴金的政治理想之一,是他的民主主义和爱国主义思想的具体内容。

巴金的小说创作与他的思想有密切的关系。要较为透彻地理解巴金的小说,就必须结合他当时的思想,否则很多问题和内容是不好解释的。可以说,巴金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整个创作,都直接受到了他的信仰——无政府主义和他的社会理想及其具体内容“爱和恨”的影响。这两种思想就像两条堤坝,制约着巴金小说创作的价值取向和思想内容。

正是在“爱与恨”的社会理想的指引下,巴金形成了自己创作的明确指向:“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我控诉’”。几十年来,巴金从来也没有停止过讨伐这个制度,他把自己深沉的恨和卓越的智慧凝聚成战斗的檄文,无情地撕开了这个垂死制度的各种假面,把那种在阴郁、秩序面纱掩盖下的血淋淋的罪恶昭示在人们面前。

与此同时,他把自己的“爱”,倾注给了一切不幸的人们,为他们哭诉,为他们伸冤,将正义的火种撒向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在一片苍茫的白色恐怖下,让青春的激流冲开旧时代的闸门,本向那虽然朦胧,却充满了欢愉色彩的未来。

同时,在“安那其主义”的支配下,巴金一方面热情地歌颂那些反抗的英雄,包括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家,一方面将自己创作的焦点对准社会的重大问题,关注青年的命运、祖国的命运,乃至人类的命运,从而形成了巴金创作的积极主题:反帝反封建,歌颂叛逆的勇士。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自身思想的变化,巴金的民主主义思想和安那其主义的信仰对他创作的影响也是变化、发展的。这种发展变化的基本趋向是:民主主义思想意识在巴金创作中的积极作用更明显,而安那其主义的影响,则随着时代的发展,呈现出逐渐减弱的趋势。

第三节 巴金的思想与小说创作的关系

一、巴金前期的小说创作与其思想的关系 巴金在革命民主主义时期的创作有两次高峰,一次是20世纪30年代,一次是40年代。这两次高峰,自然地将巴金这一阶段的创作分为前后两个时期。

从前期的作品看,思想是激进的,艺术是优美的,视野是开阔的。他几乎是以自己整个身心面对客观世界,将人生、社会、历史一起摄入自己的艺术镜头,创作出了中长篇小说《灭亡》、《新生》、《死去的太阳》、《海的梦》、《砂丁》、《春天里的秋天》、《雪》、《爱情的三部曲》、《家》及短篇小说集《复仇集》、《沉默集》(一、二)、《电椅》、《抹布》、《将军》、《神·鬼·人》《发的故事》等。

在这些小说中,革命者的人格,知识分子的心态,小人物的遭遇,工人阶级的苦难与反抗,法国大革命的历史,封建大家庭的罪恶……丰富多彩。

巴金既将艺术的视线对准现实,写现实生活,如《灭亡》、《新生》、《爱情的三部曲》,也将深沉的眼光扫向历史;既回溯中国历史上的林林总总,也以极大的热情反映外国历史人物,如马拉、丹东等的遭遇;既写出了充满着激情的热血青年的人生历程,又尖锐地揭示了不合理制度的罪恶;既以写实的笔调揭示了现实与历史的真实,又以浪漫抒情的笔调,描绘出一串美丽的童话(如《海的梦》)。这些多姿多彩的小说,各以不同的题材、思想以及艺术风貌,将巴金前期的创作辉映得灿烂闪光。

在这些不同形态(长中篇、短篇)、不同风格的小说中,贯穿的主导思想仍是民主主义和爱国主义。巴金始终将批判的矛头对准:“一切旧的传统观念,一切阻碍社会的进化和人性发展的人为的制度,一切摧残爱的势力”,而将自己的爱和同情,无保留地奉献给热血青年和不幸的人们。一方面形象地揭露了帝国主义的暴行,另一方面也赞颂了人民反压迫的精神。

同时,在这些富于革命民主主义精神的小说中,我们也可感受到“安那其主义”的影响。姑且不说《灭亡》本身就是写“一个安那其主义者的灭亡”,即使是这一时期最优秀的小说,如《爱情的三部曲》和《家》,其中也分明有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爱情的三部曲》中,那些以热血洒向大地,为劳苦人复仇的青年男女,如敏等,其行为,无一不是在实践安那其主义的那种以暗杀解决社会矛盾、医治民间疾苦的理想与信念。《家》中觉慧、觉民的行为与思想,也到处可见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

安那其主义对巴金的这些小说的作用何在呢? 首先,从积极方面看,尽管安那其主义作为一种非科学的社会思潮,对于中国民主主义革命起了一定的破坏作用,然而,在小说家巴金这里,这种非科学的思潮所包含的那种“激情”,却成了巴金努力创作的动力。

巴金从创作第一篇小说《灭亡》起,就宣称:“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灭亡》序)正是这种信仰使巴金把爱倾注于他作品中的各种小人物和“革命者”身上,正是这种信仰,使巴金几乎本能地对那些摧残爱的势力不惜以最尖锐的笔调给予批判与揭露。

其次,从消极方面看,巴金批判旧制度入木三分,深刻而尖锐,而当歌颂青春、光明时,就不免带着盲目性,甚至错误地将安那其主义者的行为、思想作为新时代的希望来歌颂,把安那其主义作为解救劳苦大众良药来虔诚地推销、赞美,这就使巴金一些小说中所塑造的“安那其主义的英雄”有时不免显得畸形而滑稽,而这些形象畸形、滑稽的根源,就在于武装这些形象的思想——安那其主义本身就是畸形、幼稚、滑稽的。

尽管安那其主义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巴金小说的成就,而巴金前期的小说,仍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杰作。

二、巴金的思想与后期创作 巴金后期创作(从抗战开始——1949年)的小说主要有:长篇小说《春》、《秋》、《火》三部曲、《憩园》、《第四病室》、《寒夜》;短篇小说集有《发的故事》、《小人小事》。这些小说以鲜明的革命民主主义思想和优美、成熟的艺术风格,构成了巴金创作道路上的又一座高峰。

与前期相比,这一时期的创作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主要不在艺术技巧上,而在整个风格情调与思想倾向上。 从风格情调上看,前期风格的特点是“外热内冷,热中带冷”,这一时期则是“外冷内热,冷中带热”(具体分析其风格时再讲。)

从思想倾向上看,这一时期的创作尽管仍然承续了前期对旧制度批判的主题,承续了前期追求光明的基调,但此时的批判与追求已不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状态,安那其主义的影响,已基本蜕去,批判与追求这两个极端的“意向”呈现出清晰、通透的状况。《春》,给人以“温暖和希望”;《秋》预言“并没有一个永久的秋天”;《火》则是一本“宣传的书”;《寒夜》则“不是悲观的书,它是一本希望的作品”。 

无论是直接描写中国社会现实的小说,还是宣传抗战的作品,书中所蕴含的思想以及构造的主题,都呈现出清晰、明了的状况,前期作品中所包容的那种浓厚的忧郁气氛,在这里被明朗的心境和时代赋予的乐观精神代替了。小说的各个画面,虽然仍渗透着作者的激情,但,这种激情已不再流向一种悲戚与无可奈何的深渊,而是穿过悲戚,流向历史发展的必然归宿,流向“黑暗就要过去,黎明就要到来”的预言。

即使是描写旧家庭衰落的小说,如《春》、《秋》、《憩园》和小人物不幸遭遇的作品,如《寒夜》等,在尖锐地鞭挞旧势力,为旧的时代唱起挽歌,对小人物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同情的时候,小说中也处处可见新的时代和民族觉醒带给作者的那种由衷的兴奋和坚定的信心。

三、巴金的思想发展与创作的发展 首先,前期虔诚地信奉安那其主义,由于事实的教训与人民革命斗争生活的洗礼,巴金不断地对这种信仰进行了清洗。他曾在《点滴·生命》这篇文章中说:“我的美丽的愿望都给现实生活摧毁干净了。同时另一种思想慢慢地在我的脑子里生长起来,甚至违背了我的意志。”这“另一种思想”,不仅包括前期的民主主义意识,以及这种意识的具体内容“爱与恨”,而且也包括着对自己昔日信仰的清算。

正是从这种清醒的自我解剖中,巴金一方面认识到了安那其主义的非科学性和不切合中国实际的弊端,另一方面更坚定地沿着现实主义的道路向前发展,从而使他前期小说的那种浪漫情绪以及由这种浪漫情绪生发的对于旧时代宣战的盲目性和失败后的沮丧、颓唐的气氛,被后期对于黑暗的冷静解剖代替了。

在后期的小说中,巴金冷静地解剖了旧制度留下的种种恶瘤,如《憩园》中堕落的公子;《春》和《秋》中败落家庭中的种种丑态,真实地描写了那像“寒夜”一样排遣不开的黑暗,并通过生活的逻辑,显示了黑暗社会的必然灭亡。虽然,巴金来不及,也不愿意为黑暗褪去后的新时代描摹一幅蓝图,但是,他却也决不像前期那样把人类的希望,寄托在“安那其主义”及其代表人物身上。

巴金已经从幼稚中走过来了,因此,他能在深刻地揭示黑暗的不合理的同时,以形象的描绘在作品的一些“新人”形象(如《第四病室》中杨大夫)身上,昭示一种历史发展的规律:光明终会战胜黑暗。有光明的地方,光明长一寸,黑暗就退一层。

其次,巴金前期思想上的矛盾,到了后期,也有了明显的改观。这个矛盾就是“爱与憎的冲突,思想和行为的冲突,理智和感情的冲突,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巴金在《灵魂的呼号》中曾说,这些矛盾,曾“织成了一个网,掩盖了我的全部生活,全部作品。”这些矛盾,在前期的代表作《家》中就有明显的表现。

巴金曾说:“《家》表现了我个人的矛盾”。一方面,巴金在小说中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了他的控诉,另一方面,他又十分留恋那将逝去的一切;一方面,巴金对下层人们充满了同情(如对鸣凤),另一方面,他又为那些既同情下层人,又缺乏勇气的人辩护(如觉慧)。同时,巴金在感情上热爱的对象(如觉新),在理智上又不免怠慢他;而巴金在理智上鞭挞的对象(如高老太爷),在感情上有时又不免流露出某种歉意。

而到了后期,巴金虽然对包括堕落公子在内的人(如《憩园》中的主人公)也给予了同情,但是,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理智上,巴金已毫不可惜他们的灭亡。对于旧世界,他也不再抱什么希望,而是敲响丧钟,痛快、干脆地将其送入历史的垃圾箱。这种思想上矛盾改观的结果,使巴金小说的情调得到了统一,从而由这种统一所形成的对于旧时代的控诉和批判,就显得更为有力。

最后,在风格上,如果说前期的小说,由于情感过份地受到信仰——安那其主义的催化,在整体风格上更多地表现为浪漫主义的气质与形态,那么,后期的创作,则由于理智的作用,使原来汹涌的情感之流,深深地沉入于作品的意蕴之中,小说的风格也由浓郁的浪漫主义转为严谨的写实主义,笔调更扎实了,描写也更为深刻了,前期那喧嚣于作品表面的激情虽然看不见了,而鲜明的人物和深邃的意境,却通过一幅幅客观的社会生活图画、历史图画呈现出来。

巴金在《忆·断片的记录》中曾说,抗战以后,在创作中“我停止了发散热情,却把热情向内贮藏起来,愈积愈多,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与巴金思想意识上的清晰相反,后期小说中的人物塑造反而更为复杂。如果说,前期小说中人物(如《家》)好人、坏人还泾渭分明的话,那么,在《寒夜》里的几个人物的属性就复杂多了,对这些人物的判断也要复杂得多。

正如美国学者贝蒂所说:“巴金一反过去那种为激起读者对人物的同情而纯粹堆砌感情的做法,他描绘出每一位主人公内心深处的波澜,主人公们均被做为有个性的人来处理。他们的重要性不在于他们所信奉的理想,而在于他们所感觉到的或所想、所说的东西。他们通过言行及思维达到了自己的艺术高度。” 仅仅从人物形象的塑造看,巴金后期的小说在艺术上是更成熟了。

第四节 巴金小说概述

一、个性化的艺术基点 当时的巴金生活在一个“廉耻丧尽,良心泯灭”的社会,他的大多数小说虽然描写了黑暗,但他透视生活的角度和艺术的基点却是理想的、美好的。正是从这角度透视生活,巴金看到,虽然大地蔓延着苦难,但是,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奔腾着“那一股青春的激流”。这也就使他的小说虽写的多是“悲剧”,却总弥漫着对人生美好向往的激情。这一点与鲁迅、茅盾、老舍不同。

二、独特的形象系列 巴金在自己的小说中写得最多、最有思想和艺术韵味的形象,是“青年形象”。 这些青年形象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是被损害与被侮辱的形象,如《家》中鸣凤、钱梅芬、瑞珏;《寒夜》中的汪文宣。 第二类是革命者、叛逆者、觉醒者的形象,如《灭亡》中的杜大心;《爱情的三部曲》中的李佩珠;《家》中的觉慧、觉民。 第三类是新旧思想集于一身的人物形象,如《爱情的三部曲》中的周如水;《家》中的觉新。

这些丰富多彩的青年形象,构成了巴金小说中特色鲜明的人物形象系列,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人物的画廊。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还没有一个作家像巴金这样塑造了如此众多而又有特点青年形象,所以说,巴金是属于青年的。

三、塑造人物的执著角度和丰富多彩的技巧 1、执著的角度 巴金塑造自己的人物,尤其是青年人物,有一个执著的角度,这就是“爱情”的角度。巴金曾经强调说:“把一个典型人物的特征表现得最清楚的并不是他每日的工作,也不是他的讲话,而是他的私人生活,尤其是他的爱情事情”。巴金正是从这一个角度塑造人物,挖掘人物的心理的。

从爱情的角度塑造人物,在中国现代文学中是不乏成功的佳作的 。然而,正如歌德所说,问题不在写什么题材,而在“使得大家承认压根儿想不到会在这个题材里发现了那么多的东西。”巴金就在这个“陈旧”的题材里发现了当时青年的各种性格,并通过他们在爱情事件中的所作所为生动地揭示出他们思想与性格的特征、长处、弱点。

如,在《爱情的三部曲》的第一部《雾》中,巴金这样写周如水:周如水是一个受过五四新思想熏陶出国留过学的青年。对爱情,他有过追求,他爱过好几个美丽的姑娘,也被她们爱过,可每次都由于他自己的软弱,确切地说,由于缺乏反抗封建礼教的勇气,而使爱情夭折。

在爱情问题上,他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在他为失恋而痛苦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他感到,自己虽然并不爱父母为自己找的那个乡下女人,但自己到底保持了自己的清名,没有接受其他女人的爱情,没有触犯礼教的法网,没有犯“重婚”罪,所以,良心上感到欣慰;同样,在得到新的女性的爱情的时候,他又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了。当张若兰这个美丽、温柔而又受过高等教育的少女闯进他的生活时,他的感觉是奇怪的,“是欢喜,是惊疑,是悲哀,是畏惧,是陶醉……他缺乏分析,分辨不出来。”

从感情上讲,周如水是爱张若兰的,然而,积习难返,封建的礼教和道德观念使他不敢去追求自己应当追求的东西,在爱情的花丛中,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采摘那朵向着他微笑、示意的玫瑰。在张若兰明白向他表白爱情时,这个胆怯如鼠,惟恐触犯了封建礼教的懦夫,竟丢下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到所谓的良心里去找安慰。周如水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用的好人”。巴金从“爱情”这个十分具有表现优势的角度,通过周如水在爱情事件上的所作所为,有效而生动地揭示了这个人物“模糊,优柔寡断的性格”特征。

也还是在《爱情的三部曲》中,为突出李佩珠“近乎健全的女性”的性格特征,巴金也特别写了李佩珠对爱情的态度。李佩珠认为:“爱并不是罪过,也不是可羞耻的事情。”当李佩珠与吴仁民相爱后,李佩珠也如是说:“我爱他,他爱我,这样两个人的心会更快乐一点……爱情只会增加颐堑挠缕。”李佩珠在爱情问题上这种健康、积极的态度,更突出了她“健全”的性格特征。

而在《家》中,巴金也同样利用“爱情事情”很有力地揭示了觉慧性格与思想的弱点。一方面,觉慧能冲破封建的门第观念与侍女鸣凤相爱,但另一方面,他思想上仍存留着封建的门第观念。他曾感叹,鸣凤为什么不是一位“小姐”,不是贵族出身。日有所思,夜也有所梦,他在梦中终于梦见鸣凤成了一位贵族“小姐”。这都表明在觉慧的思想上,根深蒂固地留存着浓厚的封建门第的观念,说明在反封建方面,他的不彻底性。

同时,觉慧思想、性格中的自私——甚至可以说是虚伪性,也是通过觉慧对与鸣凤的“爱情事情”的处理揭示出来的。当高老太爷要把鸣凤送给一个糟老头的时候,觉慧得知这一消息,起初是十分愤怒,并为之奔走。在奔走未果的情况下,他却决定放弃鸣凤了,并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以革命工作为中,不要被儿女私情所牵扯。在这件事情上,他本是一个无能的懦夫,却不敢面对现实,更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反而用如此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说得好听点是“自私”,说得不好听点是“虚伪”。从这一方面看,他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反封建的战士。

2、丰富多彩的技巧 A、刻画人物,注重刻画人物的精神世界,注重心理的描写。 巴金在《随想录》中说:“我不大注意人的举动和服装,我注意的是他们想什么,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精神世界。”探索人物的精神世界,深入挖掘隐藏在人物灵魂深处的东西是巴金塑造人物的出发点与归宿。

在《雾》中,巴金就抓住那些构成周如水行为的精神特征展开浓墨特写,揭示人物在爱情事情中的思想活动。当张若兰闯进了周如水的生活,周如水的心乱了,周如水爱这个能给予自己温暖、甜蜜的新女性,这个女性“差不多要把他完全征服了。使他几乎忘掉平日所夸耀的男性的骄傲”而拜倒在张若兰的石榴裙下。但是,正当他决定向张若兰求婚时,“良心上的不安又突然袭来”。

巴金就像一位高明的医生剖开了人物的精神世界,使人看到周如水的思想领域还是一个被封建意识浸透了顽固堡垒。作者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剖析,就像一把钩子勾起了笼罩在人物身上的纱幔,周如水的一举一动,那被忧愁锁住的眉头,那洒在胸前、信纸上的眼泪,那吞吞吐吐的话语,那茫然、犹豫的神态,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同时,巴金也善于通过写人物 “心灵中欲望的变化” 来反映人物性格的变化与发展。如在写《家》中觉新的性格变化发展的时候,巴金就直接采用这一手法。作为一个作揖主义者,觉新的性格也是发展。在他还没有认清封建家庭的本质,而事实还不足以教训他使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带给自己和别人以痛苦的时候,他是一个不抵抗主义者,

但随着觉民“逃婚”事件的发生与解决,随着他心爱的“梅”的病世,特别是随着他的妻子瑞珏悲惨的死去,他麻木的精神终于清醒了,“他突然明白了……真正夺取他的妻子的还是整个制度,整个礼教,整个迷信。” 在这个时候,当觉慧告诉他准备离家出走时,他经过思想斗争终于认定:“我们这个家庭需要一个叛徒。我一定要帮助三弟成功。他可以替我出一口气。”此时的觉新,他性格中反抗的火花已隐隐可见了。

B、简洁而精细入微的表情描写与复杂丰富的心理活动的揭示相结合。 《家》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当觉慧开玩笑地对鸣凤说:“我晓得你的心不在我们公馆里头了。我去告诉太太说你已经长大了,早点把你嫁出去罢。”此时的鸣凤“突然变了脸色,眼光由明亮而变为阴暗,半晌说不出话……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当真的?’她终于发出了这句短短的问话。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句。”

这一段描写传神、动情、辛酸。鸣凤这个纯洁的少女,她有着自己的追求,有着自己天真的想法,她虽然在高家当了7年的丫头,但是,她毕竟只有16岁,她还不懂生活是不会向她敞开理想大门的这一道理,她只知道她受的苦太多,她需要爱,需要欢乐,需要温暖。觉慧的出现,使她感到了安慰和希望,她满足了,她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觉慧身上。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从觉慧的口里说出这像针一样刺心的话,这对于她来说是太突然,太意外了,这种骤然而来的刺激是新鲜的,也是残酷的,她的感情被击伤了,而她的理智又不会控制自己,所以,此时此刻,痛苦、害怕、失望,过去、现在、将来,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巴金这种简洁而精细的表情描写,含蓄、凝练地揭示了鸣凤此情此景下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

C、“壮浪纵恣,摆去拘来”的手笔。 巴金常常让他所写的人物的思想、心灵飞越时空,他写人物的梦,写人物的幻觉,让人物遨游、飞旋,从过去走到今天,甚至走进将来或理想的境界,但是,在必要时,巴金又将笔收回。在这方面,作者有着诗人的“壮浪纵恣,摆去拘来”的手笔。然而,巴金写梦、写幻觉,并不是为了猎奇,更不是因为生活中的矛盾无法解决而让人物到一种幻境中得以超脱。巴金的目的还是为了写人,揭示人的性格与思想特征。

在《家》的28回,鸣凤死后,觉慧的心里是矛盾、痛苦的,他恨自己,他后悔,他更恨逼死了鸣凤的黑暗制度,他爱鸣凤,但他又叹息:“鸣凤为什么不处在琴的位置呢?”这个晚上,觉慧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鸣凤已经不是丫头,而是一位漂亮的小姐。他高兴极了,因为,他们中间“在没有什么障碍了”,门当户对了。然而鸣凤的父亲却要把鸣凤嫁给一官吏,这时的觉慧不知哪来的勇气,他驾起一只小船和鸣凤逃跑了,随后鸣凤的父亲驾着汽艇追来了,一个浪头打来,他们的船翻了,鸣凤被人抢走了,觉慧的面前仍是“无边的黑暗”。

在梦里,巴金用奔放与细腻相结合的笔调,写出了觉慧复杂的心理,思想的局限。在现实中,觉慧希望鸣凤不是丫头,在梦里出现的果然是一位小姐,这正是觉慧思想的局限;在现实中,觉慧面对强大的封建势力,感到自己孤身反抗的无力,而这个梦的结果,也恰倒好处地揭示了觉慧这种茫然、无奈的情绪。

四、巴金小说的风格及形成的原因 1、风格特征 巴金小说风格的基本特征是“热情”。“热情”既是巴金小说情感的特征,也是其风格的特征。巴金曾说“我太热情了”。巴金的“热情”在小说中到处可见,而这种“热情”的价值取向又鲜明地分为两极:爱与恨。爱那值得爱的,恨那摧残爱的。当巴金在自己的小说中对这两种情感内容进行相应处理后,则赋予自己小说的风格以生动的艺术辩证法的风采。

A、外热内冷,热中带冷的风格 在这种风格中,巴金那“爱”的热情往往以显然的形态现在小说的表层,而“恨”的情愫则如潜流潮涌于小说深层,在语言层面所展示的热望,抒情中往往蕴藏着对于社会、人生的冷静审视与无情的审判。这种风格,或为整部小说所具有,或为小说中的某一场景的特点。巴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灭亡》通篇都显示了这种“外热内冷”的风格。

小说的基本内容是写一个“革命者”的“灭亡”。而当时正狂热地信仰着无政府主义的巴金,对这个自己所树立的偶像,往往用各种热切的词语给予颂扬,滔滔的热情像关不住的激流,从字里行间本涌而出,与主人公一起呐喊,一起呼号,一起抒发胸臆,将对革命者的“爱”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巴金也以冷静的目光,审视与革命者对立的黑暗势力,就在这种冷静的审视中,一方面揭露了封建军阀的罪恶,另一方面作者那种对丑恶现实极其憎恨的情感,也得以储蓄的显现。就是在个别场景中,我们也可以看得作者这种“外热内冷”的风格情调。

《家》中有这样一个场面:鸣凤得知高老太爷要将她送给封建遗老冯乐山做妾,在求助无门,觉慧又不能帮助她的情况下,守身如玉的鸣凤只好向一泓湖水去求得解脱。在她自尽之前,巴金有这样一段描写:“一草一木,在她的眼前朦胧地显露出来,变得非常可爱,而同时她清楚地知道她就要跟这一切分开了。世界是这样静,们都睡了。然而他们都活着。所有的人都活着,只有她一个人就要死了。……明天,小鸟在树枝上歌唱,朝日的阳光染黄树梢,在水面上散布无数明珠的时候,她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看不见这一切了。”

在这里,巴金以流畅、抒情的笔调,满怀爱的激情,把少女苦难的命运和不幸的遭遇作了诗意的描述。巴金对人物“爱”的情感,不仅作为一种显然的存在,构成了场景的气氛,而且以一种暖色的情调泛滥在整个场面的描写、抒情中。那几乎是炙手温心的词语直接表露了对被损害与被侮辱少女的深深同情。而就在这充满“热情”的场景中,我们又分明看到一股潮涌在热烈气氛中的“恨”的心绪。

这种“恨”来自于作者对一个“垂死制度的控诉”,由于这种“恨”是包裹在“爱”的氛围中的,因此,也就构成了这两种不同情愫的艺术的辩正关系:作者将自己对不幸少女鸣凤的“爱”表露得约充分,写得越“热”,那蕴含在小说场景深层的“冷”意就显得越浓、越厚;作者对人物爱得越深、同情得越真,那内在的、对于摧残这爱的恨,也就水涨船高。

于是,爱与恨这两股情感所汇成的激流,在这一场景中所击起的浪花,不仅将作品的风格冲洗得更为鲜明,而且也将小说的主题——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我控诉”,荡涤第更为耀眼。这就是巴金“外热内冷,热中含冷”风格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B、外冷内热,冷中含热的风格 这种风格在巴金后期小说中最突出。这种风格与前一种风格恰恰相反,呈现在作品表面的不再是外露的“热情”和“爱”,而是冷静的谛视和批判。风格的这种变化,从一定意义上说,正是巴金风格进一步成熟的标志。

海外学者夏志清在自己颇有偏见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对巴金风格的这一变化也不能不给予中肯的评价。他说:“巴金一向在小说中歌颂爱和真理,那么新的巴金与旧的巴金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不同的地方在他对于爱的意义更深一蹭的了解,和他对于人类境况具体与实际的看法。……从后来的小说中可以看出,他的兴趣逐渐冲抽象的浪漫课题,转移到具体的婚姻问题上去”。

巴金对“爱”的表现,不再乞求于幻想或安那其主义的暴烈的行为,而是在冷静地对现实的解剖中,含蓄地表达出爱的倾向和热望,从而使小说的风格显得更为稳健、精醇。有一位美国青年甚至不无偏颇地这样断言:“巴金当然不是中国现代作家之最佼佼者。如果他没写《寒夜》,甚至连他能否算上好作家都值得怀疑”。尽管这一判断有显然的武断性,但他高度评价巴金后期的代表作《寒夜》,从一个方面说明了巴金后期小说创作在巴金整个创作中所占的重要地位。

浏览一下巴金后期的小说,我们可以发现,“外冷内热”的风格,不仅成为了小说的主导风格,而且使巴金后期的小说具有了更为丰厚的意蕴。

《憩园》是巴金后期的一部重要作品。作品“描写了令人恐惧的家的幽灵,告诉读者,在这样的家庭中幸福是靠不住的,只有爱、善才是永远可靠的” (《巴金研究在国外》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647页)。在风格上,突出地显示了“外冷内热”的特点。

巴金借“憩园”这所公馆的衰败史,写出了前后两家主人的故事,揭示了封建地主家庭必然没落的命运。笔调中虽然仍略带怜悯与抒情,但是,这种笔调中蕴含着的则是深深的蔑视与厌弃。只是这种藐视与厌弃没有借助急风暴雨似的抒情倾泻出来,而是以客观的描述,在从现象(杨老三那堕落、潦倒的景况)到本质的把握中,形象地显露出巴金创作这部小说的主题:“我蔑视那些靠遗产生活的人。”

与此同时,巴金又将他对人类的爱意,力透作品的一片冷色,深沉地显露出来,作为显露“爱意”的载体,就是小说中姚太太的形象。姚太太美丽、贤淑,极有博爱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人,把自己的东西拿给人家,让哭的发笑,饿的饱足,冷的温暖。”在她美好心灵所闪烁的火花校鲂∷的潜涞姆瘴坪醣怀宓耍庠诘睦湟蛭了这内在的“热”的调理,不仅是主题显得更为鲜明、更为丰满,而且使作品的艺术风格具有了一种对立统一的辩正美感。

当然,巴金小说辩正的艺术风格还有一些表现形态,同时,在同一部作品中,这两种风格也不是泾渭分明的,在多数情况下,这两种风格往往是并存的,不过是一种风格为主而已,我这里分开论说,主要是为了表述的方便。

2、巴金小说风格形成的原因 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外部社会环境的影响与制约; 一个是内部自身的思想与艺术修养作用的结果。

A、外部原因——社会环境的影响与制约 巴金生活的时代,是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空前激烈的时代,也是各种思想意识自由泛滥的时代。同时,更是新文化与新文学蓬勃发展的时代。生活在这样时代、社会背景下的巴金,在他创作小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这些客观因素的影响与制约。

首先,现实的社会矛盾是形成巴金小说风格的温床。这个温床培养了他的民主主义理想,培养了他“爱”与“恨”的情感,奠定了他小说风格的基本倾向。其次,社会的各种思想意识,特别是无政府主义,则培养了他的信仰。在一定意义上犹如酵母,催化了他小说风格的形成。最后,新文化与新文学,则在思想与艺术两个方面直接引导了他创作的方向:反帝反封建和新的文学观念、审美趣味、话语系统。

巴金曾说,他“是‘五四’的产儿”,他喜欢郭沫若等新文学大师的作品,他说:“《女神》中的诗篇对我的成长是起过作用的。”郭沫若作品的那种激流奔涌似的笔调,正迎合了巴金心中对光明的追求,对黑暗憎恨的情绪表达的需要,巴金也就借助明快、激越的笔调,自由地倾泻自己爱与恨的情绪。巴金小说的风格也就由此形成了。

B、内部原因——巴金自身的思想与艺术修养 首先是巴金的“信仰”——无政府主义,对形成巴金小说艺术风格的影响。巴金自己也说过,无政府主义是他生活的全部(见第二节“巴金思想的构成”)。

无政府主义对巴金小说风格的影响: 其一,无政府主义那种反强权、张扬个性的激烈主张与巴金内心痛恨封建传统、冲破封建牢笼的民主主义要求是一致的。激烈的思想,往往需要用激烈的文字来反映。所以,当巴金写小说抨击黑暗,抒发理想和憧憬的时候,必然要采用与内容一致的语气氛围,而只有明快、激昂的调子。

其二,从当时的情况看,巴金当时所接触的无政府主义的作家的笔调差不多都是激昂的。据巴金自己说,他从事小说创作前,就曾被“俄国安那其主义女作家高德曼那带有丰富学识和煽动性的笔调的文章征服过。”无政府主义作家那种激烈、不可抑制,甚至有点盲目的反抗的思想基调,直接影响了巴金。

其次是巴金自己的艺术修养——即外国文学对巴金小说风格形成的作用。 巴金曾说过,“在中国作家中我是受外国文学影响较多的一个人。”在众多外国作家中,对巴金小说创作影响最大的应该首推俄国作家屠格涅夫。

①屠格涅夫小说的“话语方式”——讲故事的方式,对巴金有直接影响。巴金曾说:“我那些早期讲故事的短篇小说很可能是受到屠格涅夫的影响”。巴金的中长篇小说,也受到屠格涅夫的这种影响。如屠格涅夫喜欢用第一人称讲故事,巴金也是如此。巴金的《新生》、《憩园》、《海的梦》等就是如此。

②在内容上。巴金的《家》所反映的封建大家庭的必然崩溃与民主主义力量成长的主题,与屠格涅夫的长篇小说《父与子》所反映的“民主主义对贵族阶级的胜利”(见《外国文学》(二)十九院校编)的主题,是很相似的。虽然,两人所处的时代、民族不同,然而,在反映“停滞与运动,保守与进步”的斗争方面,巴金继承了屠格涅夫现实主义的传统。

不仅如此,在人物形象中,我们也可看到屠格涅夫对巴金的影响。在巴金的小说《雨》中的人物吴仁民身上,我们分明可以看到屠格涅夫的小说《罗亭》中的主人公罗亭的性格特点:吴仁民对现实不满,热爱自由,对未来充满了幻想,这一点像罗亭;吴仁民把自己高远的理想和炽烈的热情发泄在漂亮的言辞里,而在实践的革命活动中又缺乏坚定的意志和实干的精神,这也像罗亭。

另外,巴金在法国时,曾读了左拉的大量作品,仅一次就读了20部。左拉的这些小说使巴金震动了,巴金“忽然想学左拉”。巴金喜欢左拉的作品,但是对左拉小说中的自然主义倾向,却不苟同。巴金说,他自己“不相信左拉的遗传规律,也不喜欢他那种自然主义的写法。”然而,对左拉在小说中所反映出来的热情,巴金不仅接受了,并且,如刘西渭所说,“比左拉还要热情”。

在人物心理的描写上,巴金受过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的影响。 在小说语言的运用上,巴金在很多方面也得益于外国文学。他曾说:“我读过欧美的小说。我从它们那里学到一些遣词造句的方法。”可见,巴金的文学素养,许多都来源于外国文学。他小说的风格形成与外国文学有密切的关系。

同时,巴金还受过许多浪漫主义作家的影响,如俄国的普希金,法国的雨果等。巴金所过,“我不属于任何流派”。的确,他自成一派,他吸收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等各种流派、思潮大师作品的长处,并经过自己的选择,在再创造中形成了自己的特点。可以叫“巴金派”的特点。(完)

第五节 巴金小说代表作选讲

一、前期代表作分析 1、《灭亡》 《灭亡》是巴金的第一部小说,它的出现,使巴金犹如一颗新星升起在中国现代文坛。这一部小说最早较全面地反映了巴金的思想与创作特色。

(1)基本内容。 《灭亡》以1925年孙传芳统治的上海为背景,描写了青年革命者杜大心在封建军阀统治的时代对黑暗的强烈憎恨和进行个人反抗的故事。在与黑暗的抗争中,杜大心无保留地将自己献给了自己所理解的“革命”,当他渴望革命早日到来而未能如愿以后,就怀着绝望的情绪去进行暗杀军阀的活动。事情失败后,被反动军阀杀害了。

围绕杜大心与黑暗抗争这一中心情节,巴金同时描写了杜大心忘我的工作热情,浪漫、甜美的爱情生活以及带有病态特征的心理活动,并较为广泛地展现了当时社会生活,包括下层人的不幸与反动军阀的横行霸道等等。

(2)人物形象 《灭亡》中的主要人物是杜大心。杜大心是一个富于热情,有理想,有爱心,有革命要求和献身精神,憎恨黑暗而又找不到正确革命道路的“革命家”。

他出身在一个剥削阶级家庭,这个家庭带给他的不是幸福、爱情、欢乐,而是爱的幻灭、恨的情愫。正是从憎恨黑暗的现实生活和反动的社会制度出发,他参加了一个社会主义团体,从事工人运动,宣传所谓的“社会主义”,即无政府主义。为了实现自己所信仰的这一“主义”的理想,为了创造一个美满的世界,他点燃青春的红烛,虽然身患肺病,仍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

他不是一个口头革命家,而是一个脚踏实地的革命者。他认为只有用行动,用力量,才能改变世界的面貌,他说:如果“不用行为造成一种力量的时候,话是没有力量的”。所以,他拼命地工作,写文章宣传“主义”,向反动统治者和寄生阶级挑战,激烈地诅咒那个人性沦丧、恶欲横流的社会,并响亮地喊出:“凡是曾经把自己底幸福建筑在别人底痛苦上面的人都应该灭亡。”

没有疑问,杜大心的革命热情是令人钦佩的,他所憧憬的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由于他没有能找到科学的理论和正确的革命途径,因此,他虽然坚信新的世界将随着明天的太阳一起升起,新的社会必将到来,但却不知何时到来。他憎恨黑暗的现实,不能忍受黑暗的压迫,但又感到黑暗势力过于强大,自己过于孤单和微弱。他知道只有反抗黑暗才有出路,却找不到正确的反抗路径,只能以个人反抗、暗杀的行为,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是一个无政府主义信仰的牺牲品。

有恨一定有爱。在杜大心身上,他的爱心与恨意有着几乎同等的热度。这种“爱”有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真诚地热爱那些不幸的穷苦人;一是痴情地挚爱着另一个女革命者,他的情人李静淑;一是深情地爱着他的同志——张为群(革命者)和张的妻子。正因为杜大心有强烈、专一、真诚的爱,博大的爱,所以,他才强烈地恨摧残爱的黑暗势力。当他为爱而死,为了爱而去暗杀黑暗势力的代表——军阀的警备司令的时候,才显得那么执著,面对必然的“灭亡”才显得那么坦然、从容。

在杜大心身上,集中地表现了那些有理想,善良、能干的青年没有找到正确革命途径时的各种思想倾向、情感内容和行动方式。

(3)思想内容(三个方面) A、对黑暗现实的批判 巴金通过下层人的不幸和上层人的横行霸道,揭示了封建制度把人(下层人)不当人的罪恶。

B、对革命者的赞扬与悲哀 这主要表现在对杜大心行为的赞扬和对杜大心“灭亡”的哀叹。 C、对无政府主义理想的憧憬

一、前期代表作分析 巴金在《灭亡》中所描绘的无政府主义理想,有自己的特点。这种理想带有民主主义的倾向,又打上了资产阶级平等、博爱的烙印。这个理想是:渴望建立一个没有人压迫人的、万人幸福的新世界。

但是,这三个方面的内容,在小说中的表现是不平衡的:希望是抽象的、渺茫的,悲哀是具体的、浓重的;新世界是虚幻的、不可及的,反动压迫却是严重的、现实的;人民的力量不是举足轻重的,知识分子的力量才是主要的。

一、前期代表作分析 (4)艺术特点 这部小说的艺术特色主要有:A、炙热的激情、酣畅的笔墨融为一体。无论是写杜大心的苦闷,还是写他对爱情的渴望,对革命的追求以及牺牲的决心等,都是淋漓尽致。抒写人物的感情,刻画人物的心理都十分细腻和浓重。贯穿全书的不是冷漠的、纯客观的描写,而是激情奔涌的倾诉。B、细节描写的真实、细致、绵密。如一个饥饿的孩子抢烧饼吃的神态描写。

2、《爱情三部曲》 它包括三部中篇小说: 《雾》 《雨》 《电》

(1)内容与人物 A、《雾》 小说描写了一个从日本归来的留学生周如水与张若兰恋爱的故事。其中的主要人物是周如水。周如水是一个具有“雾”一样性格的中国式的“多余人”的典型。他既渴望美好、现实的爱情,又没有冲破封建礼教藩篱的勇气,优柔寡断。他想得多,做得少,事情不成时渴望之极,事情成时又不敢接受。

他曾按父母之命娶了一个他并不爱的妻子,他时时都想摆脱这种有形、无形的枷锁,追求自己的爱情。当他从日本回到祖国,意外地与美丽、娇好的昔日同学张若兰相见后,他是那么地心颤,一下就坠入了情网,并且是那么迫切、执着地展开了自己的追求。生命和青春仿佛回到了他的身上,爱情给了他活力和朝气,张若兰以自己文静、贤淑的性格,美丽、清秀的形象,良好的修养,深深地吸引了周如水。

但是,当爱情之神在周如水的追求下终于降临,周如水已经完全感受到了张若兰对他的好感,甚至张若兰直接、主动地向他表白愿意接受他的爱情是时候,他却惶惑、犹豫、害怕、自责起来,以至瞻前顾后,既舍不得放弃已降临的爱情,但又不敢接受这似乎炙手的爱情。这个受过时代新思潮影响,并有志社会改造的知识分子,这时想的却是与自己的意志完全相反的内容,那就是尊父母之命,尽丈夫之责,回到自己并不爱的妻子身边。

于是他终于在封建观念的驱使下,逃离了他渴慕已久且已经降临的爱神。结果,被他拒绝了的张若兰另嫁了人,周如水口口声声要回家乡去尽孝道、尽丈夫之责的意愿也并未见诸行动。他自己就在那一套孝义观念的镜子面前,成了一个自我嘲弄的人。周如水这种性格,造成了他一生无所作为的悲剧。他不仅失去了爱情,也写不出什么著作,更成不了革命青年。最后只好以“自杀”来寻找出路,真正成了中国式的“多余人”的典型。

B、《雨》 《雨》描写了另一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吴仁民的三角恋爱的故事。这部作品既大写了关于革命和社会问题的各种主张、各种思想的交锋,又大写了主人公吴仁民失去了爱情的苦闷和烦恼,以至到了极端空虚、颓废和疯狂的地步,也写了吴仁民获得爱情以后的幸福感觉和振奋、充实的精神状态,更写了在三角恋爱夹缝中的吴仁民的新苦恼。

吴仁民是一个有革命理想,又找不到正确革命道路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一方面有小资产阶级的正义感,有反抗黑暗势力的要求,另一方面又相当脆弱,经受不了现实生活的打击,如,爱人被军阀夺取,妻子病故,朋友遇难等等,都使他感到悲痛。在革命工作中,他像一位老练的革命领袖受到朋友们的信赖,但是,革命的盲目性和无政府主义影响下的畸形斗争的失败,又使他常常从革命的潮流中退下来,寻找休息的场所,这个场所就是爱情。他终于如愿了。

第一次,他与一个叫智君的姑娘因同病相怜而真诚相爱(他死了妻子,智君失去了丈夫),正当他感到疲惫了的身心得到了抚慰的时候,封建军阀却用威逼手段抢走了他的爱人。他几乎绝望了,几乎失去了革命的勇气。之后,他又碰上充满生气与活力的姑娘李佩珠,他又在李佩珠给予的爱情中获得了力量。

总之,他总是把爱情建立在个人的基础上,得到了就欢乐,失去了就似乎没有了寄托。他虽不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但由于没有找到爱情在当时社会环境中的真正价值,所以,他总是在革命与爱情之间苦闷、徘徊。

C、《电》 在《电》这部小说中,巴金一方面怀着极为深沉的感情,描写了一群革命青年悲壮的死亡,另一方面,又以欢快的笔调塑造了李佩珠这个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形象。

李佩珠是贯穿《爱情三部曲》的人物。在《雾》中,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在《雨》中,她开始成熟;到了《电》中,她已是一个青春焕发的女革命家了。用巴金的话说,这是一个“近乎健全的女性”,一个勇敢、坚定的女革命家。巴金使用了与往昔不同、色彩斑斓、明快的笔调,勾画了李佩珠投入革命斗争后乐观、欢愉的情绪,以及成熟、健康的思想和心态。

每当革命活动发生危机,李佩珠总是挺身而出,当伙伴们因愤激军阀对同志的迫害要去以死相拼时,她成功地阻止了青年朋友们冲动的行为;当群众集会遭到军阀军队的包围时,又是她站出来,成功地组织群众撤离。正因为她在革命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她的爱情生活也呈现出健康、欢乐、愉快的色彩。

她认为:“爱并不是罪过,也不是可羞耻的事情。”她与吴仁民相爱后,她说:“我爱他,他爱我。这样两个人的心会更快乐一点。……爱情只会增加我们的勇气。”因此,李佩珠的爱情,是《爱情三部曲》中最明亮鲜艳,充满活力的爱情。她的形象也像“电”一样照亮了爱情的园地。

(2)《爱情三部曲》题名的含义与主题 小说通过三个主要人物的爱情故事,描写了那个时代青年爱情的三种境界:未能从传统的观念中觉醒时的沉沦、忧伤的境界(这就是周如水的境界);觉醒后因未寻找到爱情的社会与时代支点时的苦闷、徘徊的境界(这就是《雨》中吴仁民的境界);以及在社会革命中得到了爱情的兴奋、欢乐、愉快的境界(这就是李佩珠的境界)。

这就是这部小说取总名为“爱情三部曲”的含义,也是这部小说的主题。

(3)《爱情三部曲》的历史价值 巴金的《爱情三部曲》作为20世纪30年代初期的作品,与当时文坛众多的创作一样,也涉及到了当时一个流行的主题与创作的模式:革命加恋爱。当时,以“左联”青年作家为主体的一群人,最喜欢用这样的模式写这样主题的作品。但,由于观念与艺术素养等方面存在着不足,他们此类创作往往思想浅露,艺术又过于粗糙,如蒋光赤等的一些作品。巴金这部小说的问世,则在思想和艺术方面将这一流行的主题和模式提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令人耳目一新。

这部小说不仅深刻地揭示了在黑暗时代,爱情从属于信仰,受信仰支配的必然性(如周如水、吴仁民、李佩珠的爱情),而且以精巧的艺术结构、艺术语言,生动丰富的人物形象,艺术地昭示了生活的这一历史特征与内在逻辑,以美的风格,表达了真的生活和善的内容。所以,在30年代的此类小说中,巴金的《爱情三部曲》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它与茅盾的《蚀》三部曲、《虹》等一起,像一面镜子,一方面映射出当时这类作品的不足,另一方面又显示了这一类作品特有的艺术意味和美的神采。

(4)艺术特色 A、青春的色彩,浪漫的情调 B、浓郁的诗情画意 C、流畅、清美的语言。

3、《家》 《家》代表巴金前期小说创作的最高成就。这部小说与《春》、《秋》合称为《激流三部曲》。《家》是“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也是写得最成功、最生动、最有内涵的一部。它的发表不仅产生了广泛而积极的社会影响,为巴金带来了世界性的声誉,而且也奠定了巴金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家》描写的是20世纪20年代初期四川成都一个封建官僚地主家庭的生活。它以“高家”祖孙两代的矛盾冲突为主要线索,通过“三类人物”的活动及相应的命运,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封建大家庭的沉郁、腐朽、黑暗、压抑的生活情景,并通过作品中青年人的种种活动,反映了激荡的时代思潮。

(1)、《家》的主题及其思想意义(主要有两个方面) ①小说以清醒的现实主义笔调,揭示与批判了封建制度的罪恶,宣告了一个垂死、不合理制度的必然灭亡。为达到这一目的,巴金颇具匠心地选择了封建制度的三个方面展开批判。这就是:封建的奴婢制度;封建的婚姻制度;封建迷信。

奴婢制,是封建社会残存的奴隶制,它以主子对奴仆的专制为特点,奴卑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人的地位,主子对奴卑可以任意处置。小说中17岁的鸣凤被高老太爷强制地许配给60多岁的糟老头冯乐山,就最典型地揭示了奴婢制的罪恶与不合理性。

封建的婚姻,正如恩格斯所说,往往是统治阶级用来结成联盟、扩大自己势力的手段。同时,在封建制度下,婚姻,又往往是家长行使家长制权威的领域,因此,封建的婚姻制度,就成了制造人间悲剧,特别是青年男女悲剧的形式与罪魁祸首。小说中青年觉新与钱梅芬(梅表姐)爱情被无情地扼杀,无异于一面镜子映现出了封建婚姻制度狰狞面目与丑恶的嘴脸。

封建迷信,是封建制度的精神支柱之一。它既用看不见的强力规范人的精神,也用各种手段“吃人”。小说中觉新的妻子瑞珏的死,就是封建迷信罪恶的见证。

小说,从这三个方面,既比较典型,也比较全面地鞭挞了罪恶的封建制度,控诉了封建制度“吃人”的本质。

为“宣告一个不合理制度的死刑”,作者在小说中直接描写了封建制度的代表人物高老太爷的凶残、昏聩、荒淫的性格,描写了封建制度的“孝子贤孙”克安、克定等人无聊、无耻的行为。通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形象地揭示了封建制度的腐朽性,深刻地展示了封建制度灭亡的必然性。

②热情地歌颂了在新思潮影响下的青年反封建的斗争。 作者的“歌颂”,主要是通过对觉慧、觉民等的行为(如觉民的‘逃婚’、觉慧与封建势力、封建迷信的针锋相对)的赞赏来体现的。这种歌颂,是充满激情的,作者用诗样的语言,火样的热情,为作品抹上了一层明朗的色彩,使主题缘酶为鲜明,也拓展了小说的意境。

①封建统治者与卫道者的形象,如高老太爷,克安、克定等。 (2)、人物形象 《 家 》主要塑造了三类人物形象。 ①封建统治者与卫道者的形象,如高老太爷,克安、克定等。

高老太爷:一个专横、荒淫的封建统治者。他的意志就是法律,在高家,他的话就是圣旨。高家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仆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为了所谓家族的利益,他不顾觉新自己的追求,为觉新指定婚姻,强迫觉民订婚;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随便就将仆女鸣凤送给糟老头冯乐山。同时,从小到老,他自己也是一个荒淫的人,玩戏子,讨姨太太,各种荒淫的事情都做。尽管如此,他却还时时要维护诗礼传家的所谓传统。

克安、克定,是两位只知道荒淫、享乐的高家子弟。整天过着无聊的生活,做着无耻的荒唐事。

②五四后觉醒的青年男性形象。 主要是“高家”三兄弟 觉新 觉民 觉慧

觉新: 一个复杂的青年形象。有人说,他是封建势力的帮凶,帮助封建制度吃人;有人说,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青年;还有人说,他是一个游离于时代潮流的落伍者。这些看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不全面。觉新的特征是他的“复杂性”。他的复杂性在于:他既是封建制度与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又是封建势力的帮凶;他既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青年,又是一个在与封建势力对立中缺乏行动勇气的懦夫。

作为一个受害者,他少年老成,安分怯弱,在委曲求全而不得的情况下,往往牺牲自己的意志,或者用“无抵抗主义”、“作揖哲学”来解脱自己。同时,在民主势力与封建势力的生死搏斗中,他又往往怀着极大的内心矛盾,帮了统治者的忙。如,逼觉民订婚。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青年,他有时也在思想和行动上支持弟弟觉民、觉慧的正义行动,如觉慧离家赴上海时,觉新就支持觉慧,并在心里觉得,“我们家应该出一个叛徒。”等等。

觉慧:封建制度的叛逆者与反抗者。他是五四以来文学作品中深受青年欢迎的艺术形象之一。受到五四新思潮的影响的他,在家里,藐视封建规范,用民主思想对抗封建礼教,如,支持二哥觉民的“逃婚”,反对大哥觉新的“作揖主义”,否定长辈的权威,同情下层人民的疾苦,不顾地位、身份,与仆女鸣凤自由恋爱,最后冲出封建家庭的牢笼追求自己的理想等等;用科学的意识反对封建迷信,如,指斥巫师捉鬼的行经。在社会上,他积极投入正义的斗争,参加检查“日货”、捉奸商游街、抗议军阀专横的学生运动。

当然,觉慧本身也有弱点和局限。 (1)由于受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在思想上,他往往将个人的力量看得过高,并以改良社会、解放人类的抽象、模糊的观念代替行动

(2)反封建不彻底。其表现在两个方面: A、他一方面反抗封建的秩序,对抗祖父高老太爷的权威,但另一方面,在高老太爷弥留之际,他却“扑”到高老太爷床前“忏悔”自己。他与高老太爷在思想上本是针锋相对的,可此时的觉慧却似乎否定了自己先前“反封建”的行为。这种局限,从“人性”的角度讲,是可以原谅的,但,下一个表现,则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都是不能原谅的。

B、对鸣凤——这个他爱着的少女,一方面,他能冲破封建的门第观念与鸣凤相爱,但另一方面,他思想上仍存留着封建的门第观念。他曾感叹,鸣凤为什么不是一位“小姐”,不是贵族出身。日有所思,夜也有所梦,他在梦中终于梦见鸣凤成了一位贵族“小姐”。这都表明在觉慧的思想上,根深蒂固地留存着浓厚的封建门第的观念,说明在反封建方面,他的不彻底性。

(3)自私——甚至可以说是虚伪。当高老太爷要把鸣凤送给一个糟老头的时候,觉慧得知这一消息,起初是十分愤怒,并为之奔走。在奔走未果的情况下,他却决定放弃鸣凤了,并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以革命工作为中,不要被儿女私情所牵扯。在这件事情上,他本是一个无能的懦夫,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说得好听点是“自私”,说得不好听点是“虚伪”。从这一方面看,他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反封建的战士。

当然,从艺术上讲,巴金如此写觉慧,正是巴金恪守现实主义原则的结果。如此写出人物的多面特征,使人物显得更真实、更有生命力。这也正是小说的可贵之一。

觉民:一个真正反封建的战士。 他说的不多,却用行动实践着反封建的信念,如“逃婚”。他的反封建的斗争,最终是以胜利而结束的(逃婚)。从这方面看,他是一位沉稳、坚定的反封建战士。他才是“高家”真正的“叛逆者”。

这三位女性,尽管都身受封建势力的迫害和摧残,但因为身世经历的不同,各人的性格也个不相同。 ③青年女性形象。(主要有三位) 鸣凤、钱梅芬、瑞珏。 这三位女性,尽管都身受封建势力的迫害和摧残,但因为身世经历的不同,各人的性格也个不相同。

鸣凤,是在受尽打骂、奴役等各种屈辱的环境中长大的仆女。她美丽、纯洁、柔顺,对于未来充满憧憬。当她接触到觉慧的爱时,她感到幸福、战栗,以至于不敢相信。但当无情的封建势力扑向他,要肆意蹂躏她时,她又决不屈服。她要保卫自己的清白、纯洁,保卫自己已经得到的那一点点不知能否实现的爱情。她纵身投湖,徇于爱情,徇于理想。她是一位刚烈、坚决、纯洁、懦弱、柔顺融为一体的动人的少女形象。

钱梅芬,虽然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没有鸣凤那样屈辱的经历,但在精神上,她却深受封建礼教的束缚、迫害、折磨。她不能和她相爱的觉新结合,却要屈从家长的意志嫁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守寡后再次遇到觉新时,满腹心事、一腔感情,却不敢诉说。她既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忠实恪守者,也是一个温顺、驯良的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她最终的抑郁而死,充分显示了她这种性格的必然归宿。

瑞珏,她与钱梅芬一样的温顺、善良而又宽容。如对待觉新与钱梅芬的爱情,就最突出地表现了她这一方面的性格特征。尽管她如此温顺、善良,可封建势力也没有防过她。 这三个女性形象,性格各异,归宿却完全一样——都是死亡。她们是封建制度与礼教的受害者。她们的结局最生动地揭示了封建制度与礼教的罪恶。

(3)、审美特征 《家》的创作体现了文学以情悦人的什么要求。作者将爱与恨、欢乐与痛苦等情感的“激流”汇于一体,在给人丰富的情感享受的同时,显示了鲜明的审美特征。 ①注重人物性格的个性刻画,塑造了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如高家“三兄弟”、“三位青年女性”等。

②事件繁多、主线突出、故事生动的情节构造。 小说主要描写了“高家”衰亡过程中的种种纠葛和斗争,其中,又以觉慧与鸣凤的恋爱和觉新与瑞珏、钱梅芬之间的纠葛这两条线索为主干交叉展开。此间,又插入了青年反封建的斗争,高家日常生活的情景的展示等。

③热情、酣畅的语言风格和抒情、清丽的文笔。

《家》中有这样一个场面:鸣凤得知高老太爷要将她送给封建遗老冯乐山做妾,在求助无门,觉慧又不能帮助她的情况下,守身如玉的鸣凤只好向一泓湖水去求得解脱。在她自尽之前,巴金有这样一段描写:“一草一木,在她的眼前朦胧地显露出来,变得非常可爱,而同时她清楚地知道她就要跟这一切分开了。世界是这样静,们都睡了。然而他们都活着。所有的人都活着,只有她一个人就要死了。……明天,小鸟在树枝上歌唱,朝日的阳光染黄树梢,在水面上散布无数明珠的时候,她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看不见这一切了。”

二、后期代表作分析 这是巴金影响巨大的又一部小说,它与《家》一样被译成了多种文字在世界流传。 《寒夜》写于1944年,完成于1946年。 巴金后期小说创作的高峰是他的《寒夜》。 这是巴金影响巨大的又一部小说,它与《家》一样被译成了多种文字在世界流传。 《寒夜》写于1944年,完成于1946年。

1、题解及内容 (1)题名的匠心 小说取名《寒夜》是有其匠心的。这种匠心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艺术,一是思想。 从艺术上看,“寒夜”是这部小说艺术构思和情节结构的凝聚点。作品开篇,男主人公汪文宣便在寒气逼人的夜色中出现;结尾则是女主人公曾树生独自融入寂寞、冷落的寒夜里。整部作品笼罩着寒风暗夜的凄冷氛围。

从思想上看,“寒夜”不仅是自然景物的再现,更含有深刻的社会象征意义。小说既从不同侧面揭示了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下,广大人民长期遭受侵略者战火威胁的苦难生活,又集中笔墨描写了在国民党反动派对内残酷统治、压迫下,民不聊生的生活景况。《寒夜》的题名,正是象征着国民党统治的社会,有如“寒夜”一样的黑暗、凄冷。

作者主要不是通过正面描摹具有政治意味的重大题材来表露其批判意向的,而是通过对下层知识分子汪文宣一家悲剧命运的描写,展示了那一时代的社会面貌,愤怒控诉和批判了腐朽黑暗的“寒夜”社会。

(2)内容 作者主要描写了抗战时期,重庆一个小市民家庭的恩恩怨怨和悲欢离合。这个家庭共四人:婆婆、儿子、媳妇、孙子。故事的主角是儿子、媳妇。

儿子汪文宣是一个职员,媳妇曾树生在一个银行工作;婆婆是家庭妇女。小说写了几组矛盾,主要矛盾是婆婆与媳妇的矛盾,儿子夹在中间。这一对矛盾的故事性很强。次要矛盾是小人物与社会,儿子与上司,媳妇与上司的关系。这写矛盾构造得不激烈,但却深刻。

(1)汪文宣:一个怯懦而善良的知识分子的形象。 2、人物形象 小说写了两个主要人物:男主人公汪文宣与女主人公曾树生。 (1)汪文宣:一个怯懦而善良的知识分子的形象。

他的怯懦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自卑与恐惧;一是忍受与敷衍。他在一家半官半商的图书文具公司总管处做负责校对的小职员。由于位卑而寡言,同事们都不大瞧得起他。他从公司同事们的脸上,常常感觉到鄙视的神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自卑的心理。顶头上司的一个眼色,也常使他几天不得安宁,长此以往的结果是导致了他恐惧的心理。他常感觉四周都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他的生命,而他又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地忍受,在精神痛苦中受煎熬。

这种性格特征和精神痛苦,也同样在家庭生活中表现出来。他的妻子曾树生与封建思想严重的母亲的“代沟”和隔阂甚深,经常发生争吵,并互不相让。汪文宣既无法调解,也不能支持任何一方,只能凭可怜的恳求,希望家庭和睦。当他的“努力”收不到一丝成效后,他就只能采用敷衍和“拖”的办法来化解家庭矛盾,他的青春和生命,就在这种敷衍和被拖中销蚀掉了。

他固然怯懦,但在本质上仍是一个善良的人。这突出地表现在他对妻子曾树生的态度与情感上。他为自己不能给妻子带来幸福和愉快而内疚,因此,当他身染肺病之后,仍坚持工作,希图挣钱给妻子买点生日礼物;当妻子弃家而去之后,他对妻子也没有丝毫怨恨,只是深深责备自己的软弱无能;甚至在生命濒临死亡之际,他也不让母亲把真实情况函告妻子,拼着最后的力气写下“我愿她幸福”五个字,表达了对妻子的祝愿。这正是一颗纯洁善良心灵的表现,尽管被过多的痛苦和不幸压盖了,但仍掩不住他光和热。

同时,汪文宣对黑暗的社会也有自己的愤怒,如,他看到一份宣传国民党“党义的书”,大言不惭地讲述中国社会的进步,人民生活的改善,国民政府顾念民间疾苦等等,不禁从心里喊出了沉痛的反驳:“谎话!谎话”。但是,这种愤怒,仅仅只郁结在心里,终于没有喊出来,他终于在沉默中死去了。他就是这样一个被损害与被摧残的人。

(2)曾树生。汪文宣的妻子。她一个较为复杂的人物形象。她既温柔、善良,又自私。她和汪文宣一样也受过高等教育,又曾受过新思想的熏陶。在她身上,既有显而易见的现代女性的生命活力,又在一定程度上保有中国妇女传统的美德。她年轻、漂亮,有主见,也有操守。她既爱她的丈夫,但又无法忍受封建思想严重的婆婆的辱骂和贫困的生活;她一方面追求资产阶级的个性解放和个人的享乐,又忠于爱情,关心体贴身患重病的丈夫。总之,她是一个有明显性格弱点,却善良、不幸的女子。她的美丽,是“寒夜”中闪现的亮光,她的不幸又形象地显示了“寒夜”(即社会)的罪恶。

3、艺术特点 《寒夜》是巴金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压卷之作,也是他艺术上达到圆熟、精湛的一部代表作。

在塑造人物方面,既注意生动细节的描写,又注意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 这部小说继承《家》的现实主义传统,注重对客观现实进行真实冷静的描写。 在塑造人物方面,既注意生动细节的描写,又注意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 故事的结构完整、绵密,环境氛围的描写精巧细致,加上深刻含蓄的题目,使整部小说浑然一体,其美学价值在同时代的创作中是极高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