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朗讀（朗讀者，The Reader） 世間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們以生命作為追求的代價？ 愛情？親情？友情？國家？民族？名譽？財富？ 還是………

兩者是一致的？有沒有可能互相矛盾或產生衝突？ 為愛朗讀（朗讀者，The Reader） 合不合法（法律層面）？ 道不道德（良心層面）？ 兩者是一致的？有沒有可能互相矛盾或產生衝突？

在男歡女愛的包裝下，這是一個講述關於「寬恕與救贖」的故事。 為愛朗讀（朗讀者，The Reader） 「漢娜」基本上就是一個「大隱喻」 在男歡女愛的包裝下，這是一個講述關於「寬恕與救贖」的故事。

The Reader(2008) 為愛朗讀（朗讀者）劇本 Director: Stephen Daldry Writers: David Hare (screenplay), Bernhard Schlink (book) Stars: Kate Winslet, Ralph Fiennes and Bruno Ganz

內景，麥克的公寓，柏林，白天，字幕 1995年。 麥克 ・伯格，他五十一歲，黑髮，性情陰鬱。 麥克走到窗口向外眺望。一輛黃色的輕軌列車駛過。

內景，電車，白天1958年12月。 年方十五歲的麥克坐在電車上。一個女人盯著他看。他顯然身體不適。

內景，電車，白天1958年。 麥克突然從座位上跳起， 拉響車鈴， 在下一站下了車。

下雨了。麥克走在街上，看上去越來越難受。 一個身穿工作服的電車售票員從旁邊經過。 伊把票鉗放到人行道上，抓住他的胳膊。 外景，車站路，白天1958年。 下雨了。麥克走在街上，看上去越來越難受。 一個身穿工作服的電車售票員從旁邊經過。 伊把票鉗放到人行道上，抓住他的胳膊。

韓娜：喂。喂！ 韓娜 ・施密茲髮色灰黃，年紀在三十五歲上下。 韓娜：喂，孩子。喂。 韓娜毫不費力地扶起麥克，讓他把頭靠在伊的胸脯上。麥克依偎在伊的懷裡，慢慢止住了啜泣。他抬起頭。 韓娜：你住哪？

外景，鮮花街，白天 他們沿著街道向上走。麥克停在他家的公寓樓前。 麥克：就是這兒。我現在好了。謝謝你。 韓娜：好好照顧自己。 麥克笑了笑，表示感謝，進去了。

韓娜獨自留在門外。伊環顧四周，皺起眉頭，走了幾步，在十字路口舉棋不定地停了下來，想確認自己來時走的是哪一條 路。麥克轉身觀察伊，對伊的彷徨很是好奇。

內景，樓梯與樓梯平台，車站路，白天 麥克登上樓梯。 從一個敞著門的小公寓裡傳來傷感的歌聲。 韓娜正在裡面燙衣物。伊穿著一件藍底紅花的無袖洋裝，頭髮束在腦後。 伊盯著他看了片刻。 韓娜：進來。

內景，韓娜的公寓，白天 韓娜繼續熨衣服。 麥克：我給你帶來了鮮花，向你表示謝意。 韓娜繼續燙衣物。他逐漸像伊一樣習慣於這種沉默了。 伊開始燙一條短內褲。他盯著伊前後移動的裸露的雙臂。

伊看起來心胸開闊，身體強壯。處在別人的目光之下依舊泰然自若。 伊放下一條短內褲，接著開始燙另一條。然後伊拿起熨斗。 韓娜：我得去上班了。我跟你一起走。你在客廳等一會兒。我換衣服。

麥克走到客廳。廚房門開著一道小縫。 韓娜脫下了洋裝，穿著綠色的襯裙站在那裡。 伊的長筒襪搭在椅子背上。伊拿起一隻長筒襪，翻捲過來，把小腿和膝蓋處抻平，掛在吊襪帶上。伊伸手去拿另一隻。兩腿之間赤裸著。

麥克目不轉睛地盯著。韓娜似乎渾然不覺。 但是在伊要穿另一隻長筒襪的時候，伊看了他一眼。 伊放下裙擺，站直身子，盯著他。 他面紅耳赤，然後慌慌張張地向樓梯跑去。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韓娜：你不能就這樣回家。把你的衣服給我，我給你放水洗澡。 韓娜：怎麼，你總是穿著褲子洗澡嗎？ 韓娜：沒事，我不看。 事實正好相反，伊轉身徑直向他走去。

麥克洗頭。然後又沒進水裡。 當他再次冒出來時，韓娜正舉著一條浴巾。 他走出浴缸，轉過身去，免得被伊看到自己……。 伊從背後裹住他的身體，擦乾。 然後伊讓浴巾滑落到地上。 伊貼靠到他的背，他發覺伊也是赤裸的。他轉身面對著伊。 韓娜：所以，這就是你回來的原因？

內景，學校教室，白天 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師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奧德賽」、「哈姆雷特」、「浮士德」幾個詞。 老師：秘密的概念是西方文學的核心。你可以說，在敘事虛構作品中，人物的整體概念就是由此類人物來定義的：他們掌握特別的信息，但出於或邪惡或高尚的種種原因，他們決意守口如瓶。 麥克顯得心滿意足。下課鈴響了。

內景，韓娜的公寓，晚上 遲些時候。天色已暗。麥克昏昏欲睡，韓娜醒著。 韓娜：你還沒告訴我你都學些什麼。 麥克：學些什麼？ 韓娜：在學校裡。你學習語言嗎？

韓娜：德語課學的是什麼？有沒有什麼課文？ 麥克：嗯，我在寫一篇文章。是關於一齣戲劇的。作者是萊辛。也許你聽說過他？ 韓娜沒有反應。 麥克把手伸進書包，取出一本書。 麥克：給，你自己讀吧。 韓娜：我更願意聽你讀。

內景，韓娜的公寓，白天 麥克坐在床尾。韓娜躺在裡側。他朗讀《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麥克：「他進伊裡面的時候，查泰萊夫人覺得他裸著的皮肉緊貼著伊。他在伊裡面靜止了一會……」 韓娜：太噁心了。你從哪兒搞來的這種東西？ 麥克：從同學那兒借來的。 韓娜：真不害臊。接著念。

外景，小餐館，白天 他們來到一間小餐館，坐在露天。他們拿起餐桌上的菜單。一個女招待走上前來。 女招待：你們想要些什麼？ 麥克：你想吃什麼？ 韓娜：你點餐。我跟你要同樣的東西。 麥克開始點菜。鄰桌是一群男童子軍，正在嬉笑。 男孩們：有香腸、香腸、香腸。給我，好啦，給我吧。讓我瞧瞧。你總是點同樣的東西。 他們都開懷大笑。韓娜緊張地看著他們。

內景，停車場，白天 一個巨大的車棚，裡面停滿了空電車。韓娜在停車場一端跟經理談話。經理五十多歲，身材魁梧。 經理：施密茲，等一下。我們有好消息告訴你。你的工作很出色，我們打算提拔你。跟我在辦公室工作。會增加薪水。祝賀你。

他走開了。韓娜看上去心煩意亂。

麥克打開門。他走進去。公寓已經空了。麥克在床上和衣而睡。他像胎兒那樣蜷著身體。

內景，階梯教室，海德堡法學院，白天1966年。 一位女老師：要參加第三帝國法律制度特別研討小組的同學，請留在教室裡。羅爾教授馬上就到。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走了，他們邊走邊聊天。只有八名學生留下，散坐在大教室裡。麥克是其中之一，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

羅爾：唔，看起來我們的人數實在不多。是個小組，也是個精挑細選的小組。顯然，這會是一次獨特的研討。閱讀書目，先生們。卡爾 ・雅斯培《德國罪責論The Question of German Guilt》……

內景，市政廳，白天 法庭臨時設在了市政廳裡，左側是大窗戶，裝有乳白色玻璃。羅爾和學生們到達時，法庭已經鬧嚷嚷地擠滿了攝影記者、律師和旁聽的公眾。三位法官已經就位。麥克等人在樓座安頓下來。 法官：請被告出場。 法庭原本人聲鼎沸，現在鴉雀無聲。 麥克俯身從公文包中取東西。

法官：韓娜・施密茲。 一排六個被告。 第五個女人是韓娜，伊的頭髮挽成髮髻，目光死死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沒有看向聽眾。伊身穿一件灰色的短袖連衣裙。被告們都坐著，斜對著樓座。韓娜起立。伊與法官的對話聲音低微，彷彿自遠方傳來。

法官：你的名字是韓娜・施密茲？ 韓娜：是的。 直到法官重複這一姓名時麥克才抬起頭來。他剛剛聽到這個名字。 麥克身體僵硬，大腦空白，只是盯著韓娜。

法官：謝謝。你生於1922年10月21日？ 韓娜：是的。 法官：你於1943年參加了黨衛軍？ 法官：理由呢？你參加黨衛軍的理由是什麼？ 韓娜沒有回答。

法官：當時你是在西門子工廠工作？ 韓娜：是的。 法官：你剛剛獲得升職的機會。你為什麼更願意參加黨衛軍？ 韓娜身旁的辯護律師，一個年輕人，打算起立。但是法官搶先一步，阻止了他。 法官：我要重新表述我的問題。我要確定她是否自願加入黨衛軍，是否出自她個人的自由意願。 每個人都屏息以待。

法官：嗯？ 韓娜：我聽說那裡有工作機會。 法官：繼續。 韓娜：我在西門子工作時聽說黨衛軍在重新招募。 法官：你是否明白黨衛軍期待你做什麼類型的工作？ 韓娜：他們招募看守。我去應聘了。 麥克專心地聆聽，身旁的其他學生亦然。

法官：你起初是在奧斯維辛工作？ 韓娜：是的。 羅爾向麥克側過身子。 羅爾：你沒事吧？ 麥克：我沒事。 法官：你在1944年冬天參與了囚犯的西遷，即，所謂的死亡之旅？

內景，階梯教室，海德堡法學院，白天 這個學生小組在一間大階梯教室裡隨意地走動。 羅爾：我有必要修正一個印象。迪特爾昨天說這是正義。但是審判究竟是什麼？如果審判代表著正義，為什麼事隔多年才進行？二十年前戰爭就結束了。別忘了，在1946年的紐倫堡審判和幾年前的奧斯維辛審判之間並沒有什麼重大審判。這是一個曠日持久的斷裂。為什麼會有這種斷裂？ 羅爾等了幾分鐘，想看看有沒有學生回答這個問題。

迪特爾：我本來以為這顯而易見。 羅爾：講。 迪特爾：懦弱。是懦弱，是不是？是沒有良知，是蓄意遮蓋。 羅爾：講下去。 迪特爾：在戰後，德國人不想回顧自己以往做過的事情。 羅爾：是嗎？ 迪特爾：因為他們有太多東西要隱瞞。我們的父母都是說謊者。唔，我父母也是。所以這件事留給了我們，是不是？

羅爾：為什麼會這樣呢？ 迪特爾：因為我們沒有被牽連其中。 羅爾：你沒有嗎？很好。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所有人都笑了。 瑪爾特：不，但是說真的，迪特爾是對的。我的父母，我甚至無法跟他們對話。我不愛他們。我怎麼會愛他們？怎麼會有任何人愛他們？因為他們自己說了這麼多謊，他們已經記不住真相了，更別提承認真相了。我們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報名參加這個研討會的嗎？

羅爾：我不知道。你告訴我是不是。 瑪爾特：就我本人來說是這樣。 羅爾：麥克？ 麥克：我已經不確定了。 羅爾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羅爾：迪特爾，你的父親做過什麼？ 迪特爾：如果您想知道，我就說。他參加了武裝黨衛軍。 有人竊笑。但是迪特爾置若罔聞。

迪特爾：一點兒不假，我是實話實說。還有一百萬德國人也參加了武裝黨衛軍。 羅爾：這正是我的觀點。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最好不要假裝審判關乎正義。請原諒我，這也與情感狀態無涉。如果僅僅是年輕人存心讓他們的父母不好過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沉默。這顯然是他們聚在這裡的原因。

瑪爾特： 那審判究竟關乎什麼？您怎麼想？

羅爾： 社會認為他們是通過某種被稱作道德的東西來運行的。但其實不是。他們還需借助某種被稱作法律的東西。你不會因為僅僅在奧斯維辛工作過就有所愧疚。八千人在奧斯維辛工作過。有十九個人被判有罪，只有六個被判謀殺罪。要證實謀殺你必須證實動機。這就是法律。記住，問題從來不是「這是否錯了？」，而是「這是否合法？」。而且不是依據我們的法律，是依據當時的法律。

迪特爾很不滿意地皺起眉頭。 迪特爾：但那不是…… 羅爾：什麼？ 迪特爾：太狹隘了？ 羅爾：是的，法律正是狹隘的。 羅爾毫無歉疚之意。 羅爾：另一方面，我懷疑那些殺害其他人的人是否明白這是不對的。

內景，法庭，曼海姆，白天 法官舉起一本書，名為《母與女：倖存的故事》。 法官：施密茲女士，你對這本書並不陌生 …… 韓娜：是的…… 法官：其中部分章節已經在法庭上宣讀。此書在美國出版，已經翻譯成德文。其作者是一個倖存者，一個倖存的囚犯，伊拉娜・瑪瑟…… 韓娜：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伊拉娜・瑪瑟。 法官：當她還是個孩子時，她曾在集中營待過，不是嗎？她是跟她媽媽在一起。 法官等待著。

法官：在書中，伊描述了一個挑選過程。在一個月的勞作結束之後，每個月，都會有六十個囚犯被挑選出來。被挑選出來的囚犯要從衛星集中營返回奧斯維辛。事實是否如此？ 韓娜：是的，是這樣。 法官：迄今為止，你的每一位被告同伴都特別否認自己是挑選過程中的一個環節。現在我要問你。你是不是其中一個環節？ 韓娜：是。

其他被告和法庭中起了騷動。其他被告開始跟她們的律師交談。 法官：這麼說你參與了挑選？ 韓娜：是的。 法官：你承認了？那麼告訴我，這種挑選是怎麼進行的？ 韓娜微微聳了聳肩，彷彿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韓娜：共有六個看守，所以我們決定每個看守挑選十個人。我們就是這麼做的——月月如此。我們都是挑選十個人。

法官：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把這些女人送向死亡嗎？ 他等待著。韓娜微微點頭。 韓娜：我知道。但是總有新的人來，新的囚犯隨時都會來，所以我們當然不得不把老的囚犯送走。 法官：我不確定妳是否理解…… 韓娜：我們不能把所有人都留下。沒有地方。

法官皺起眉頭。伊似乎沒有理解他的論點，這讓他真的很吃驚。 法官： 不，但我要說———讓我換種說法———為了騰出地方，你要挑選女囚，對她們說：「你、你和你，將不得不被送回去處死。」

韓娜： 嗯，那不然，法官你會怎麼辦呢？

韓娜看著法官——伊的問題十分直率。 麥克微微一笑，為伊感到驕傲。 法庭中的每個人都等著法官作答。 沉默。 羅爾泰然自若。 但是韓娜追隨著自己的思路。伊輕聲自語。 韓娜：也許我在西門子的時候不應該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