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原理 第32章开放经济的宏观经济理论

一国的贸易赤字问题受到经济学家、本国企业家乃至政治家的广泛争论，比如美国的企业界希望本国政府干预对外国产品的进口，不同党派在竞选时也会抛出支持自由贸易或保护本国产业的主张…… 到底开放经济中哪些因素会影响净出口、资本净流出、汇率等变量，以及这些变量之间又是如何相互影响的，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模型，以便理清这些问题。

我们建立的这个模型目的是阐明决定经济贸易余额和汇率的因素，它将考察两个相关的市场——可贷资金市场和外汇市场。 为此，我们设定两个重要的前提：一是把经济中的GDP作为既定的；二是把经济的物价水平作为既定的。

1.可贷资金市场与外汇市场的供给与需求 开放经济中将有两个重要的市场，一个是可贷资金市场，它协调储蓄与投资，以及流向国外的可贷资金（所谓的资本净流出）；另一个是外汇市场，它协调国内通货与国外通货的交换。 我们将首先分别讨论这两个市场，然后再将两者放在一起来解释经济的整体均衡。

1.1可贷资金市场 在上一章，我们得到了一个恒等式： S=I+NCO，即储蓄=国内投资+资本净流出 它是我们讨论可贷资金市场的起点。 恒等式很容易理解，左端为可贷资金的供给，它来自于国民储蓄，右端为可贷资金的需求，它分为国内投资和资本净流出——购买国外资产。

可贷资金供求如何实现均衡 和一般市场的价格调节供求相同，可贷资金市场的价格就是利率，即较高的利率鼓励更多的储蓄，即增加可贷资金的供给，但高利率却抑制可贷资金的需求，因为它增加了投资的成本。

利率变化对于资本净流出的影响 利率变化同样会影响本国居民购买外国资产的行为。 比如，当本国实际利率提高时，本国居民更愿意贷款给本国的投资者，而不是购买外国资产，这必然减少资本的净流出；反之，则会增加资本净流出。

图1：可贷资金市场 在均衡利率时，人们想储蓄的量正好与合意的国内投资与资本净流出量平衡。 实际利率 可贷资金供给（来自国民储蓄） 均衡实际利率 可贷资金需求（对国内投资与资本净流出） 均衡数量 可贷资金量 图1：可贷资金市场

1.2 外汇市场 要分析另一个市场——外汇市场，我们需要从上一章的另一个恒等式开始，即： NCO=NX，即资本净流出=净出口 要理解这一点，可以这样思考：资产（property）的流动与资本(capital)的流动是相反的。 比如，当中国有贸易盈余（NX>0）时，外国人购买的中国物品与劳务大于中国人购买外国的物品与劳务，中国人就用他们多赚到的外币购买外国资产，于是中国资本流向国外（NCO>0）。相反，如果中国有贸易赤字（NX<0）时，中国人通过出售本国物品与劳务赚到的外币就比他们花出去购买外国物品与劳务的外币少，于是中国人必须通过出售自己在国外的资产来筹资，因此，外国资本流入中国（NCO<0）。

自由兑换的外汇市场上 我们的开放模型NCO=NX假定，恒等式的两边分别代表外汇市场上的买卖双方。对于中国人，NCO代表为购买国外资产的RMB供给量，比如当一个中国人要买一辆美国汽车，他需要在外汇市场上卖出RMB，买进U.S.$；相反，若一个美国人要购买一辆中国的自行车，他就要卖出U.S. $，买进RMB。

决定外汇供求均衡的因素 决定外汇供求均衡的因素是实际汇率。 原因在于，实际汇率代表了国内与国外物品的相对价格，是净出口的关键决定因素。如果一国的实际汇率升值，这意味着本国物品相对于外国物品变得昂贵了，这就使本国物品在国内外对消费者的吸引力减小。于是本国的出口减少，进口增加，即NX减少。因此，实际汇率升值减少了外汇市场上对本国货币的需求量。

请注意： 汇率升值与汇率升值预期对外汇市场的影响是不同的，甚至会完全相反。 试想，人民币升值2%后为什么还使得对人民币的需求继续增加，而不是对外币需求的增加？ 实例：现在人民币还不能实现资本项目下的自由兑换，所以不能直接观察其需求的变化，但是，在非官方市场上，人民币的需求旺盛，持有外币者希望将外币兑换成人民币，而不是以前黑市上外币价格远远高于官方市场上的情况。

外汇市场模型的构建 外汇市场上，正如刚刚讨论的，高的实际汇率使本国物品更加昂贵，从而减少了对本币的需求量，所以需求曲线是向右下倾斜的。 供给曲线是垂直的。原因在于资本净流出的本币供给量并不取决于实际汇率——前面已经指出，资本净流出取决于实际利率，在讨论外汇市场时，我们将实际利率和资本净流出作为既定的。

例如，在均衡的实际汇率时，外国人由中国物品与劳务净出口所引起的RMB需求正好与中国人由中国资本净流出所引起的RMB供给相平衡。 本国通货供给 （来自资本净流出） 实际汇率 均衡实际汇率 本国通货需求（对净出口） 需要注意的是：在这里我们用本国货币的供给和需求来表示外汇市场，实际上，用于买卖本币的另一方就是外币，所以它表示的是外汇市场。 均衡量 以外国通货表示的本国通货量 图2：外汇市场

2.开放经济的均衡 以上我们分别讨论了两个市场：可贷资金市场和外汇市场的供给与需求，以下我们将把这两个市场联系起来。

2.1资本净流出：两个市场之间的联系 复习一下： 2017/3/4 2.1资本净流出：两个市场之间的联系 复习一下： 在前面讨论中，我们明白了经济如何协调四个宏观经济变量：国民储蓄（S）、国内投资（I）、资本净流出（NCO）和净出口（NX）。我们有如下的两个恒等式： S=I+NCO NCO=NX 在可贷资金市场上，供给来自国民储蓄，需求来自国内投资和资本净流出，实际利率使供求平衡；在外汇市场上，供给来自资本净流出，需求来自净出口，实际汇率使供求平衡。

如何找到两个市场联系的媒介 比较两个恒等式，不难发现，NCO是联系两个市场的共同变量。在可贷资金市场上，NCO是需求的一部分。例如中国某人想购买外国资产，就必须到可贷资金市场上借款为这种购买筹资。而在外汇市场上，NCO是供给的来源，例如，中国某人想购买另一个国家资产，必须供给RMB，以便换取那个国家的通货。

资本净流出为何取决于实际利率 我们已经反复强调，NCO取决于实际利率。 原因在于：例如，当中国的利率高时，人们更愿意拥有中国资产（您可以将其想象为中国政府的债券，这样更容易理解），这时中国的资本净流出就低；反之，资本净流出就高。 于是，实际利率与资本净流出呈现出负相关，即向右下方倾斜。这条资本净流出曲线是可贷资金市场与外汇市场之间的联系。

实际利率 资本净流出 资本净流出为负 资本净流出为正 图3：资本净流出如何取决于利率

2.2两个市场的同时均衡 现在我们把图1、图2、图3放到一起，这个组合到一起的图（图4）能够很好地说明可贷资金市场和外汇市场如何共同决定了开放经济中的重要宏观经济变量。

（b）图来自图3，它说明从（a） 图得到的实际利率如何决定资本净流出。 （a）可贷资金市场 （b）资本净流出 实际利率 实际利率 供给 r1 r1 NCO 需求 可贷资金量 资本净流出 （a）图来自图1，在这里，均衡的实际率r1使可贷资金的供给量与需求量平衡。 供给 （NCO） 实际汇率 （c）图来自图2，由于必须用外国通货购买外国资产，所以从（b）图得出的NCO决定了用于交换外国通货的本国通货的供给。实际汇率不影响NCO，因此供给曲线为垂线。均衡实际汇率E1使本国通货供给量与需求量平衡。 E1 需求 本国通货量 图4：开放经济的实际均衡 （c）外汇市场

两个市场如何实现同时均衡 在图4所示的模型中，两个市场决定了两个相对价格——实际利率和实际汇率。（a）决定的实际利率是相对于未来物品与劳务的现期物品与劳务的价格；（c）决定的实际汇率是相对于外国物品与劳务的本国物品与劳务的价格。这两个价格同时调整使两个市场的供求达到平衡。当这两个相对价格调整时，就决定了国民储蓄、国内投资、资本净流出和净出口。

3.政策和事件如何影响开放经济 在建立以上模型的基础上，我们就可以用该模型来分析政策和其他事件的变动如何改变经济的均衡。分析方法仍然是三个步骤：哪条曲线移动？向哪移动？均衡如何改变？

3.1政府预算赤字 回顾一下以前在封闭经济中讨论过的政策激励中的政府预算赤字的影响：当政府支出大于政府收入时就出现了预算赤字，它代表了负的公共储蓄，所以它减少了国民储蓄（公共储蓄与私人储蓄之和），因而政府预算赤字减少了可贷资金的供给，使利率上升，进而挤出了投资（私人）。

现在考虑开放经济中预算赤字的影响 （1）哪一条曲线移动？ 与封闭经济一样，预算赤字首先影响国民储蓄，所以影响的是可贷资金的供给。 （2）供给曲线如何移动？ 同样类似于封闭经济，预算赤字代表负的国民储蓄，因而减少了国民储蓄，所以它使可贷资金供给曲线左移。 （3）均衡如何变动？ （a）利率上升，挤出国内投资；（b） 减少资本净流出；（c）汇率上升，引起贸易赤字。

（b）资本净流出 （a）可贷资金市场 实际利率 实际利率 S2 S1 r2 r2 r1 r1 NCO 需求 可贷资金量 资本净流出 S2 3.……这又减少了资本净流出。 r1 r1 NCO 需求 可贷资金量 资本净流出 S2 S1 1.预算赤字减少了可贷资金的供给…… 实际汇率 4.资本净流出减少，使用于交换外国通货的本币供给减少…… E2 2.……这就提高了实际利率…… 5.……引起实际汇率升值。 E1 需求 本币量 图5：政府预算赤字的影响 （c）外汇市场

预算赤字引起资本净流出减少和贸易赤字的原理 首先，预算赤字使得实际利率上升与封闭经济是相似的； 继而，实际利率上升必然引起资本净流出的减少（为什么？）——由于现在在国内可以赚到较高的收益率，不仅国内居民购买国外资产减少，转而购买本国资产，甚至国外居民也想进入。 最后，在外汇市场上，由于资本净流出减少，这使得本国货币供给曲线左移，实际汇率上升。这意味着本币更值钱了，外国货更便宜了，于是本国的出口减少，进口增加，从而引起贸易赤字的增加。

3.2贸易政策 贸易政策是政府直接影响一国进口或出口物品与劳务量的政策。 常见的贸易政策有关税——对进口物品征收的税，以及进口配额——限制可以在国外生产而在国内销售的物品量。

贸易政策的宏观经济影响 假设美国政府受其国内纺织厂商的压力，对中国纺织品实行配额限制，现在分析这种限制是否像那些厂商所声称的有助于改善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 第一步：模型中的哪一条曲线移动？ 第二步：这条曲线如何移动？ 第三步：均衡如何变动？

第一步：哪条曲线移动 进口配额首先影响进口，而由于净出口等于出口减进口，所以这项政策影响了净出口。而对于美国而言，净出口是外汇市场上美元需求的来源，所以，该政策影响了外汇市场上的需求曲线。

第二步: 曲线向哪移动？ 由于进口配额政策限制了在美国销售的中国纺织品的数量，它减少了美国的进口。而由于净出口等于出口减去进口，因此净出口增加了。由于中国人需要美元来购买美国的净出口，所以外汇市场上美元的需求增加了，即需求曲线向右移动。

第三步：均衡如何变动 在模型中可以清楚地观察到，（c）图中，虽然美元需求增加引起汇率上升，但在（a）图中可贷资金市场没有发生任何变动，在（b）图中，资本净流出也未发生任何变动。而且，NCO=NX，所以净出口也不会变动。

1.进口配额增加了本币的需求…… （a）可贷资金市场 （b）资本净流出 实际利率 实际利率 供给 3.但净出口仍然不变。 r1 r1 NCO 可贷资金量 资本净流出 供给 实际汇率 1.进口配额增加了本币的需求…… E2 2.……并引起实际汇率升值。 E1 D2 D1 本货量 图6：进口配额的影响 （c）外汇市场

以上分析表明： 贸易保护政策并不是像人们直观认为的那样可以减少贸易赤字。原因是贸易保护政策会引起实际汇率的升值，这使得国内的物品变得昂贵，进而刺激进口和压低出口，并使净出口减少——即汇率升值抵消了直接由于贸易限制而增加的净出口。

寻找理论根据 以上分析表明，贸易政策并不影响贸易余额。这似乎不容易理解。但回顾我们的会计恒等式：NX=NCO=S-I，就很容易理解了。因为贸易政策并没有改变国民储蓄和国内的投资，因而实际汇率的调整将使得贸易余额保持不变。

怎样评价贸易保护政策 虽然贸易保护政策没有改变贸易余额，但它可以影响贸易量。这是因为实际汇率的升值使国内的物品变得昂贵，在新的均衡下，出口会减少。而由于净出口不变，就必须减少进口。这样贸易保护既减少了出口又减少了进口。 这就是贸易保护政策受到所有经济学家反对的原因。它使得通过国际分工增进整个世界福利的效果不能实现，结果是增加了某些集团的利益（想一想增加了谁的利益？），而使整个社会的状况恶化。

思考 为什么美国提出要对中国纺织品进口实行贸易配额限制受到其他一些企业的反对？

中国到哪里购买飞机是一张政治牌 中国目前的民用飞机主要来自美国的波音系列和法国的空中客车系列。 由于中国的航空市场对飞机的需求量巨大，尤其是增长量巨大，使得两大飞机巨头非常关注中国市场，于是中国巧妙地运用了这一微妙关系和两个国家进行政治博弈。 航空巨头在各自国家都有较大的政治力量，所以，中国的选择可以巧妙地使这种影响力施加到两个国家的身上。

3.3政治不稳定与资本外逃 当一国的政治发生动荡，人们对其经济前景担忧时，就会发生大规模的资本外逃，即人们会大规模的出售该国的资产，以便把这些资金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国家或地区。 一个国家大量而突然的资金流出称为资本外逃（capital flight）。

资本外逃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墨西哥的案例 1994年，墨西哥主要领导人遇刺，人们开始担心墨西哥的稳定性，从而大规模撤出在墨西哥的资产，以转移到其他国家，这导致了世界金融市场的混乱。 下面我们用已经建立的模型来分析它对墨西哥的影响。

（1）影响哪一条曲线 当投资者对墨西哥的经济悲观时，他们就大量出售在墨西哥的资产，并用这些收入购买诸如美国的资产，于是增加了墨西哥的资本净流出，即使资本净流出曲线发生移动。进而，资本净流出的增加将同时影响两个市场：影响外汇市场上比索的供给；又影响可贷资金市场的需求曲线。

（2）曲线向哪里移动 在墨西哥国内，为了给购买国外资产筹资，可贷资金的需求增大了，因此可贷资金需求曲线向右移动；由于在任一既定利率下资本净流出增加了，所以NCO曲线向右移动；资本净流出增加意味着外汇市场上比索供给的增加（卖出墨西哥资产获得的大量比索等着换成美元或其他外国通货），所以，外汇市场上的比索供给曲线向右移动。

（3）均衡的变动及其影响 （a）可贷资金市场上的需求曲线右移，使得实际利率上升，这将抑制国内的投资；（ b）资本净流出增加了。虽然国内利率上升使墨西哥的资产吸引力增加，但这只部分抵消了资本外逃对资本净流出的影响；（c）外汇市场上比索供给的增加使汇率下降，通货贬值使出口更廉价，进口更昂贵，从而使贸易余额出现盈余。

（b）墨西哥资本净流出 （a）墨西哥的可贷资金市场 实际利率 实际利率 S r2 r2 r1 r1 D2 NCO2 D1 NCO1 1. 资本净流出的增加……。 S r2 r2 r1 r1 D2 NCO2 D1 NCO1 可贷资金量 资本净流出 S2 2.…可贷资金需求增加…… S1 实际汇率 4.资本净流出增加，使用于交换外国通货的比索供给增加…… E1 3.……这引起实际利率上升。 5.……这引起实际汇率下降。 E2 D 比索量 图7： 资本外逃的影响 （c）外汇市场

小结 资本外逃使墨西哥比索贬值，从而使其贸易余额出现赢余，但另一方面，由于国内利率上升减少了投资，放慢了资本积累和经济增长。

讨论一下中国的情况 中国经济的繁荣和政治稳定使得目前中国成为资本流入不断增加的国家，套用这个模型，可以说中国目前是资本净流出不断减少，所以它使NCO曲线左移。反映在可贷资金市场上，实际利率将下降，这有利于投资的增加，促进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外汇市场上，人民币供给将减少，使得汇率上升，从而使净出口减少，贸易余额出现赤字。之所以没有出现后面的情况，是因为我们的外汇市场并非开放，人民币经常项目不能自由兑换，所以国外有人认为中国有操纵汇率的嫌疑。

中国将来的情况 现在中国的资本净流出减少一方面是国外看好中国经济，另一方面是认为人民币迟早会升值。 而将来一旦人民币汇改完成，名义汇率接近实际汇率时，套利资金将退出中国，如果遇到其他事件，中国的资本净流出就会快速增加，这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将非常大。所以，我国肯定不会让人民币快速升值。 一旦出现上述事件，不仅对中国的影响很大，对其他国家的冲击也不容忽视。墨西哥资本外逃之所以对美国等的影响不大，是因为墨西哥经济体较小，美国经济体庞大。而若干年后中国经济的体量将足以对其他经济体产生“有感”地震。

结论 读一下曼昆的话，思考美国对中国汇率改革以及贸易方面施压的政治背景。 曼昆说：虽然国际经济学的研究是有价值的，但我们不应该有意扩大这种重要性。决策者和评论家往往把美国经济所面临的问题归咎于外国人。与此相比，经济学家通常更认为这些问题是内生的。例如，政治家讨论时往往把外国竞争作为对美国生活水平的威胁，经济学家则更可能归因于国民储蓄的水平低。无论经济是开放的还是封闭的，低储蓄抑制了资本、生产率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外国人成为政治家很方便的一个靶子，因为归咎于外国人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方法，又不会激怒任何国内选民。因此，每当你听到公众讨论国际贸易与金融时，特别重要的是要把神话与现实分开。

思考与练习 P272-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