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批评史 第五编 明 代.

Slides:



Advertisements
Similar presentations
9 、少年王勃. 探望 南昌 滕王阁 都督 宴会 庆贺 文章 野鸭 胸有成竹 文思如泉 笔走如飞 顺序 读书 拍案叫绝 千古传诵 《滕王阁序》 téng dūdu 序.
Advertisements

第九章 社会服务项目的管理 彭善民 副教授 上海师范大学社会学系. 引言 项目热 “ 工作专业化、 专业项目化、项目品牌化、 品牌社会化 ”
第四节 格林公式及其应用. 一、区域连通性的分类 设 D 为平面区域, 如果 D 内任一闭曲线所围成 的部分都属于 D, 则称 D 为平面单连通区域, 否 则称为复连通区域. 复连通区域单连通区域 D D.
第二单元 语文 · 新课标( YW ). ┃复习重点┃ 1 .掌握课文中的重点词语,特别要注意成语的正确使用; 识记文中的重点语句和重要的文学常识。 2 .理解小说中插叙的作用。 3 .掌握分析小说中人物形象的方法。 4 .口语交际:中学生看电视利弊谈。 上册 第 1 单元 ┃ 复习重点 语文 ·
精彩人生.
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诸葛四郎和魔鬼党到底谁抢到那支宝剑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历史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诸葛四郎和魔鬼党到底谁抢到那支宝剑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历史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
《史记·魏公子列传》.
第一章 绪论 教学内容 ◆旅游的界定 ◆旅游学的定义 研究内容 对象 方法 现状.
《大学语文》 期末复习指导.
送东阳马生序 宋 濂.
语文园地二.
社戏 鲁迅.
大学语文.
般咸道官立小學 2013~2015 小六升中家長座談會 中學學位分配辦法(自行分配學位)簡介
先秦诸子散文.
清兵卫与葫芦 志贺直哉(日本).
珠海市夏湾中学 曾雪静 引言: 清朝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共有12位皇帝。他们各有个的故事,有的开创了“盛世”有的则把清朝推向灭亡。下面,请看清朝列位皇帝简介 清朝皇帝史.
语文园地八.
短歌行.
过秦论 贾谊.
过 秦 论 贾谊.
13 等待戈多 (节选).
来自日语教指委的问候 感谢与敬意: 外教社 与会的各位专家学者 会务组的老师与同学. “核心课程+”的多样性日语人才培养模式的构建 --日语专业教学改革的几点思考 天津外国语大学 修刚 第四届全国高校日语专业院长/系主任高级论坛 2016年5月20日 天津.
开卷有益 成考语文复习.
星罗棋布 村庄 村庄 村庄 村庄 村庄 罗马广场 村庄 像天空中的星星和棋盘上的棋子那样罗列分布着。形容数量多而密集。 村庄 村庄 村庄.
人教新课标版(2013修订)初中七上 《寓言四则》.
李逵见宋江.
解题 这首诗叙述了采桑少妇严词拒绝太守调戏的故事,歌颂了女主人公的机智、幽默和反抗强暴的精神。
《古文观止》.
温馨提示 课前准备: 课本、导学案、典型题本 释放你的激情:大声朗诵课文,全身心投入 课堂目标:激情高效 惜时高效 全力以赴.
美丽的西双版纳.
名以清修 利以义制 绩以勤勉 汇通天下 新晋商理念 李安平
在我们身边有许多爱读书的人.
林黛玉进贾府.
宝黛初会 曹雪芹.
燕 子.
小狗包弟 巴金.
肖邦故园.
第1课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施耐庵.
项目: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施耐庵 制作人:语文组教师詹永碧.
通渭县第二中学PPT课件制作 张鸿.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施耐庵 罗贯中.
常言道:“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wán)绔(kù)少伟男。” 你知道哪些古人苦学成才的例子吗?
枣核 萧乾 萧乾(1910——1999) 现代著名作家、翻译家、 记者。.
搜寻恶女巫 莱曼.弗兰克.
鸿门宴.
太陽馬戲團 ㄧ、太陽馬戲團Cirque du Soleil發跡於加拿大法 語區魁北克省,正式的成立時間是在1984年。
宋濂 读准字音 翻译2 词性活用 中心思想 课文朗读 翻译3 通假字 写作特色 作者简介 内容概括 虚词 联系实际 解题 一词多义 练习1
同学们,你们做过梦吗? 你们都梦到过什么呢?.
项羽本纪 徐州保安职业技术学校 袁敬耀.
社戏 鲁迅 制作:南京浦口三中滕宏江.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和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英雄赞歌 一声吼叫炮声隆 翻江倒海天地崩天地崩 双手紧握爆破筒 怒目喷火热血涌 敌人腐烂变泥土 勇士辉煌化金星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河南师大附中 尚德玲(制作). 河南师大附中 尚德玲(制作) 作品集 小说集:《呐喊》、《彷徨》、《故事新编》 散文集:《朝花夕拾》 散文诗集:《野草》 杂文集:《华盖集》、《坟》、 《南腔北调集》等.
鸿门宴.
鸿门宴 司马迁.
第13课 东汉的兴亡 第三单元 秦汉时期: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建立和巩固 授 课 人:李 静 南京三中文昌初级中学
古羅馬水道橋 --嘉德水道橋 Pont du Gard
核心通識-多元文化鑑賞 從日本文化脈絡中看見禪學思想
比尾巴 北京第二实验小学玉桃园分校 王 竞.
北风 和 小鱼.
花 脸.
猜谜语 像 云 不 是 云, 像 烟 不 是 烟, 风 吹 轻 轻 飘, 日 出 慢 慢 散。 (打一自然现象)
闭上眼睛就可以做梦,深夜里的清梦,大白天的美梦。阿德做梦了,他梦见了很多,你做过什么样的梦?
楊氏係數測量 目的:測量材料之楊氏係數 原理:.
水乡歌. 水乡歌 水乡歌 ① ③ ② ④ 水乡什么多? 水多。 千条渠,万条河, 河塘一个接一个, 处处绿水扬清波。 桥多。 东一座,西一座, 东西南北千万座, 出门就要把桥过。 ③ 水乡什么多? 船多。 千条船,万条船, 白帆片片像云朵, 飘满湖面飘满河。 歌多。 千首歌,万首歌, 大船小船装满歌,
12.失物招领.
30 “年”的来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孔子.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孔子 孙中山是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先行者,被后人称国父。 1911年辛亥革命后被十七省代表推荐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Presentation transcript:

中国文学批评史 第五编 明 代

绪 论 明代前期诗文批评与台阁体 前后七子的复古诗文理论与唐宋派 公安、竟陵的“性灵”等说与陈子龙的忧时托志诗论 戏曲批评的发展和繁荣 绪 论 明代前期诗文批评与台阁体 前后七子的复古诗文理论与唐宋派 公安、竟陵的“性灵”等说与陈子龙的忧时托志诗论 戏曲批评的发展和繁荣 小说批评的巨大发展

第一章 明代的诗文批评

第一节 明初的诗文批评 宋濂 刘基 高启 高棅 方孝孺 李东阳

宋 濂 由元入明、理学、政教 (一)明道致用 (二)宗经师古

高棅 唐诗品汇 推崇盛唐,标举体格(复古) 分期的命题链:文学与世运*

隋氏以还一变而为初唐,贞观垂拱之诗是也;再变而为盛唐,开元天宝之诗是也;三变而为中唐 隋氏以还一变而为初唐,贞观垂拱之诗是也;再变而为盛唐,开元天宝之诗是也;三变而为中唐.大历贞元之诗是也;四变而为晚唐,元和以后之诗是也。(高棅《唐诗品汇》卷二十) 论诗如论禅: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大历以还之诗,则小乘禅也,已落入第二义矣;晚唐之诗,则声闻辟支果也。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临济下也;学大历以还之诗者,曹洞下也。(严羽)

诸体集内定立正始、正宗、大家、名家、羽翼、接武、正变、余响、傍流诸品目者,不过因有唐世次文章高下而分别诸卷,使学者知所趋向,庶不惑乱也。 大略以初唐为正始,盛唐为正宗、大家、名家、羽翼,中唐为接武,晚唐为正变、余响,方外异人等诗为傍流,间有一二成家特立与时异者,则不以世次拘之,如陈子昂与太白列在正宗,刘长卿、钱起、韦柳与高岑诸人同在名家者是也。

第二节 李梦阳、何景明 弘治正德年间,政治腐败 理学与八股文 第二节 李梦阳、何景明 弘治正德年间,政治腐败 理学与八股文 杨慎:宋人曰是,今人亦曰是;宋人曰非,今人亦曰非。高者谈性命,祖宋人之语录;卑者习举业,抄宋人之策论。 李何复古:宋之前有高格、逸调、真情之诗文

李梦阳的诗文理论 (一)贵情 诗贵宛不贵险,贵质不贵靡,贵情不贵繁,贵融洽不贵工巧。……三代以下汉魏最近古。 宋人主理作理语,于是薄风云月露,一切铲去不为,又作诗话教人,人不复知诗矣。

(二)真诗在民间 李子曰:“曹县盖有王叔武云,其言曰:‘夫诗者,天地自然之音也。今途咢而巷讴,劳呻而康吟,一唱而群和者,其真也,斯之谓风也。孔子曰:“礼失而求之野 。”今真诗乃在民间。而文人学子,顾往往为韵言,谓之诗。夫孟子谓《诗》亡然后《春秋》作者,雅也。而风者亦遂弃而不采,不列之乐官。悲夫!’”李子曰:“嗟!异哉!有是乎?予尝耹民间音矣,其曲胡,其思淫,其声哀,其调靡靡,是金、元之乐也,奚其真?”王子曰:“真者,音之发而情之原也。古者国异风,即其俗成声。今之俗既历胡,乃其曲乌得而不胡也?故真者,音之发而情之原也,非雅俗之辨也。且子之耹之也,亦其谱,而声音也,不有卒然而谣,勃然而讹者乎!莫之所从来,而长短疾徐无弗谐焉,斯谁使之也?”李子闻之,矍然而兴曰:“大哉!汉以来不复闻此矣!”

(三)诗法 又谓文必有法式,然后中谐音度。如方圆之于规矩,古人用之,非自作也,实天生也。今人法式古人,非法式古人也,实物之自则也。”

五古 夫追古未有不先其体者也。 《选》体五古 唐体五古 汉魏风雅 受近体律诗影响 正宗 旁支 夫五言者不祖汉则祖魏,固也。乃其下者即当效陆、谢矣。(李梦阳) 盖诗虽盛称于唐,其好古者自陈子昂而后, 莫若李、杜二家。然二家歌行、近体,诚有可法,而古作尚有离区者,犹未尽可法也。故景明学歌行、近体,有取于二家, 旁及唐初、盛唐诸人,而古作必从汉、魏求之。(何景明) 五古 《选》体五古 唐体五古 汉魏风雅 受近体律诗影响 正宗 旁支

景明仕官时,尝与学士大夫论诗,谓三代前不可一日无诗,故其治美而不可尚;三代以后,言治者弗及诗,无异其靡有治也。然诗不传,其原有二:称学为理者,比之曲艺小道而不屑为,遂亡其辞;其为之者,率牵于时好而莫知上达,遂亡其意。辞意并亡,而斯道废矣。故学之者,苟非好古而笃信,弗有成也。 近诗以盛唐为尚,宋人似苍老而实疏卤,元人似秀峻而实浅俗。

李何之争 (一)诗法之争 (何景明)

古人之作,其法虽多端,大抵前疏者后必密,半阔者半必细,一实者必一虚。叠景者有意必二,此予之所谓法,圆规而方矩者也。(李梦阳) (何景明)

(二)模仿与创新 献吉兢兢尺寸,非规矩不由;先生志在运斤斲轮,务底于化。于时,主典则者张献吉,主神解者附先生。(汪道昆《何光生墓碑》) 追昔为诗,空同子刻意古范,铸形宿镆,而独守尺寸;仆则欲富于材积,领会神情,临景物造,不仿形迹。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以有求似,仆之愚也。(何景明《与李空同论诗书》)

古之工,如捶,如班,堂非不殊,户非同也,至其为方也,圆也,弗能舍规矩,何也 古之工,如捶,如班,堂非不殊,户非同也,至其为方也,圆也,弗能舍规矩,何也?规矩者,法也。仆之尺尺寸寸者也,固法也……作文如作字,欧、虞、颜、柳,字不同而同笔。笔不同,非字矣。不同者何也?肥也、瘦也、长也、短也、疏也、密也。故六者势也,字之体也,非笔之精也。精者何也?应诸心而本诸法者也。(李梦阳《驳何氏论文书》)

(三)粗豪与俊逸 薛蕙: 海内论诗伏两雄,一时倡和未为公。 俊逸终怜何大复,粗豪不解李空同。 何景明: 子美辞固沉著,而调失流转。……至兼雅颂,而风人之义或缺,此其调反在四子之下与? 李梦阳: 柔澹者思,含蓄者意也,典厚者义也。高古者格,宛亮者调,沉著雄丽,清峻闲雅者才之类也。

第三节 唐宋派 诗:初中唐、六朝 文:唐宋。(文学向理学、包括心学切换) 向理学的回归本就意味着向唐宋文的靠拢

学《六经》、《史》、《汉》最得旨趣根领者,莫如韩、欧、苏、曾诸名家。今观诸贤尚有薄宋人之心,故其文如此。吾尝谓自我倡明此道以来,海内英俊之士必有兴者。每以语(李)舜臣,渠则应曰:“未之见也。”今观诸作亦尚如此,信乎舜臣之言矣。自七月作数文以后,与舜臣出游,及退而观书, 未暇有作,只作《刘涵江表》、《丘集斋传》, 聊付汝观之。然以今好尚,制作如彼,见吾所为文,得不以为宋人腐烂冗俗之病而大笑丑诋之乎?不知此正所谓《史》、《汉》而兼根《六经》也。何由与诸贤一详论之。决不可示人,徒资噱摈也。

三代以下之文,莫有如南丰(曾巩);三代以下之诗,未有如康节 (邵雍)者。(唐顺之)

第四节 李攀龙、王世贞及其他 嘉靖时,海内稍驰骛于晋江(王慎中)、毗陵(唐顺之)之文,而诗或为台阁也者,学或为理窟也者。(李)于鳞始以其学力振之,诸君子坚意倡和,迈往横厉,齿利气强,意不能无傲睨。”(王世懋《贺天目徐大夫子与转左方伯序》)

文自西京、诗自天宝而下,俱无足观(《明史·李攀龙传》)

第五节 公安派与竟陵派 公安派及其与李贽、徐渭的关系 代有升降,法不相沿 独抒性灵,不拘格套 袁中道的修正理论

一、公安派及其与李贽、徐渭的关系 先生既见龙湖,始知一向掇拾陈言,株守俗见,死于古人语下,一段精光,不得披露,于是浩浩焉,如鸿毛之遇顺风,巨鱼之纵大壑,能为心师,不师于心,能转古人,不为古转,发为语言,一一从胸襟流出,盖天盖地,如象截流,雷开蛰户,浸浸乎其未有涯也。 掇:duó,拾取。

其人(李贽)不能学者五,不愿学者有三:公为士居官,清节凛凛,而吾辈随来辄受,操同中人,一不能学也;公不入季女之室,不登冶童之床,而吾辈不断情欲,未绝嬖宠,二不能学也;公深入至道,见其大者,而吾辈株守文字,不得玄旨,三不能学也;公自少至老,惟知读书,而吾辈汩没尘缘,不亲韦编,四不能学也;公直气劲节,不为人屈,而吾辈怯弱,随人俯仰,五不能学也。若好刚使气,快意恩仇,意所不可,动笔之书,不愿学者一矣;既已离仕而隐,即宜遁迹名山,而乃徘徊人世,祸逐名起,不愿学者二矣;急乘缓戒,细行不修,任情适口,脔刀狼藉,不愿学者三矣。(袁中道《李温陵传》) 嬖:bì 宠爱 汩:ɡǔ

二、代有升降,法不相沿 公安派的命题链: 万历中年,王、李之学盛行,黄茅白苇,弥望皆是。文长、义仍,崭然有异,沉痼滋蔓,未克芟薙。……中郎之论出,王、李之云雾一扫,天下之文人才士始知疏瀹心灵,搜剔慧性,以荡涤摹拟涂泽之病,其功伟矣。(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袁稽勋宏道》)

盖诗文至近代而卑极矣!文则必欲准于秦汉,诗则必欲准于盛唐,剿袭模拟,影响步趋,见人有一语不相肖者,则共指以为野狐外道,曾不知文准秦汉矣,秦汉人曷尝字字学《六经》欤?诗准盛唐矣,盛唐人曷尝字字学汉魏欤?秦汉而学《六经》,岂复有秦汉之文?盛唐而学汉魏,岂复有盛唐之诗?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所以可贵,原不可以优劣论也。(袁宏道《叙小修诗》)

三、独抒性灵,不拘格套

唐宋派的“洗涤心源”说 只就文章家论之,虽其绳墨布置奇正转折,自有专门师法,至于中一段精神命脉骨髓,则非洗涤心源,独立物表,具今古只眼者,不足以与此。今有两人:其一人心地超然,所谓具千古只眼人也,即使未尝操纸笔呻吟学为文章,但直据胸臆,信手写来,如写家书,虽或疏卤,然绝无烟火酸馅习气,便是宇宙一样绝好文字;其一人犹然尘中人也,虽其专专学为文章,其于所谓绳墨布置则尽是矣,然番来复去不过是这几句婆子舌头语,索其所谓真精神与千古不可磨灭之见,绝无有也,则文虽工而不免为下格。此文章本色也。(唐顺之《答茅鹿门知县二》)

公安派的“师心”说 (小修)足迹所至,几半天下,而诗文亦因之以日进。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有时情与境会,顷刻千言,如水东注,令人夺魂。(袁宏道《序小修诗》) 至于诗,则不肖聊戏笔耳,信心而出,信口而谈。世人喜唐,仆则曰唐无诗;世人喜秦、汉,仆则曰秦、汉无文;世人卑宋黜元,仆则曰诗文在宋、元诸大家。昔老子欲死圣人,庄生讥毁孔子,然至今其书不废;荀卿言性恶,亦得与孟子同传。何者,见从己出,不曾依傍半个古人,所以他顶天立地,今人虽讥讪得,却是废他不得。(与张幼于)

四、袁中道的修正理论 当余少年盛气之时,意不可一世士。见乡里之铢持寸守者,意殊轻之,调笑玩嫚,见于眉睫。中年以来,饱历世故,追思曩日所怀,可愧非一。吾辈常轻谈天下事,以为无不可为,而其后百不一雠。 (袁宏道《寿刘起凡先生》)

嗟乎,自宋、元以来,诗文芜烂,鄙俚杂沓。本朝诸君子出而矫之,文准秦、汉,诗则盛唐,人始知有古法。及其后也、剽窃雷同,如赝鼎伪觚,徒取形似,无关神骨。先生出而振之,甫乃以意役法,不以法役意,一洗应酬格套之习,而诗文之精光始出。…… ……至于一二学语者流,粗知趋向,又取先生少时偶尔率易之语,效颦学步,其究为俚俗、为纤巧,为莽荡,譬之百花开而棘刺之花亦开,泉水流而粪埌(lang4)之水亦流,乌焉三写,必至之弊耳,岂先生之本旨哉!

五、竟陵派 尝试论之,诗文气运,不能不代趋而下,而作诗者之意兴,虑无不代求其高。高者,取异于途径耳。夫途径者,不能不异者也;然其变有穷也。精神者,不能不同者也;然其变无穷也。操其有穷者以求变,而欲以其异与气运争,吾以为能为异,而终不能为高。其究途径穷,而异者与之俱穷,不亦愈劳而愈远乎?此不求古人真诗之过也。 今称诗不排击李于鳞,则人争异之,或以为著论驳之者自袁石公始。……石公恶世之群为于鳞者,使于鳞之精神光焰不复见于世,李氏功臣,孰有如石公者?今称诗者,遍满世界,化而为石公矣,是岂石公意哉?(钟惺)

今非无学古者,大要取古人之极肤、极狭、极熟、便于口手者,以为古人在是。使捷者矫之,必于古人外,自为一人之诗以为异,要其异,又皆同乎古人之险且僻者,不则其俚者也,则何以服学古者之心!无以服其心,而又坚其说以告人曰,千变万化不出古人。问其所为古人,则又向之极肤极狭极熟者也。世真不知有古人矣。(《诗归序》) 眼见今日牛鬼蛇神、打油、钉铰,遍满世界,何待异日,慧力人于此尤当紧着眼。(公安派末流之弊)

其(指宏道)识已看定天下所必趋之壑,而其力己暗割从来自快之情。予因思古今真文人何处不自信,亦何尝不自悔。当众波同泻、万家一习之时,而我独有所见,虽雄裁辨口,摇之不能夺其所信。至于众为我转,我更觉进,举世方竞为喧传,而真文人灵机自检,已遁之悔中矣”。“夫公之妙于悔,何待公言哉!细心读《破砚集》,又似悔《潇碧》矣;细心读《篙华游稿》,又似悔《破砚》矣。今察公续稿,其文章中卓大而坚实者,又似为古今人俱下一悔脚也”。(谭元春《袁中郎先生续集序》)

惺与同邑谭子元春忧之。内省诸心,不敢先有所谓学古不学古者,而第求古人真诗所在。真诗者,精神所为也。察其幽情单绪,孤行静寄于喧杂之中;而乃以其虚怀定力,独往冥游于寥廓之外。如访者之几于一逢,求者之幸于一获,入者之欣于一至。不敢谓吾之说,非即向者千变万化不出古人之说,而特不敢以肤者狭者熟者塞之也。

古称名士风流,必曰门庭萧寂、坐鲜杂宾,至以青蝇为吊客,岂非贵心迹之并哉 古称名士风流,必曰门庭萧寂、坐鲜杂宾,至以青蝇为吊客,岂非贵心迹之并哉?夫曰取不欲闻之语,不欲见之事,不欲与之人而以孤衷峭性勉强应酬,使吾耳目形骸为之用,而欲其性情渊夷、神明恬寂,作比兴、风雅之言,其趣不亦远乎? ……索居自全,挫名用晦,虚心直躬,可以适己,可以行事,可以垂文。(钟惺《简远堂近诗序》)

或曰,东坡之文似战国。予曰,有东坡文而战国之文可废也。何以明之?战国之言非纵横则名法,于先王之仁义道德礼乐刑政无当焉,而其文终古不可废者,以其雄博高逸之气,纡回峭拔之情,当存于天地之间也。使战国人舍其所为纵横名法,而以为仁义道德礼乐刑政之言,则其心手不相习,志气不相随,必不能如是雄博,如是高逸,如是纡回峭拔,以成其为战国之文。故文之存,理之亡也,夫必亡理而后存文,则是理者词之祟而文之贼也。岂有是哉?今且有文于此,能全持其雄博高逸之气,纡回峭拔之情,以出入于仁义道德礼乐刑政之中,取不穷而用不敝,体屡迁而物多姿,则吾必舍战国之文从之,其惟东坡乎。(钟惺《东坡文选序》)

第六节 陈子龙与艾南英

第二章 明代的戏曲批评 明初的戏曲批评 嘉靖、隆庆时期的戏曲批评 吴江派与临川派的争论 王骥德及晚明其他戏曲批评家

第一节 明初的戏曲批评 高则成的戏曲观 朱权和《太和正音谱》 贾仲明和《录鬼簿续编》

第二节 嘉靖、隆庆时期的戏曲批评 李开先 何良俊和王世贞 徐渭和南词叙录 李贽

一、李开先 (一)真诗在民间 为诸生日,慕其名,已丑第进士,即托举主王中川致书,时崆峒已病,枕上得书叹息,以为世亦有同心如此者。(《李崆峒传》)

忧而词哀,乐而词亵,此今古同情也。正德初尚《山坡羊》,嘉靖初尚《锁南枝》,一则商调,一则越调。商,伤也;越,悦也;时可考见矣。二词哗于市井,虽儿女子初学言者,亦知歌之。但淫艳亵狎,不堪入耳,其声则然矣,语意则直出肺肝不加雕刻,俱男女相与之情,虽君臣友朋,亦多有托此者,以其情尤足感人也。故风出谣口,真诗只在民间。《三百篇》太半采风者归奏,予谓今古同情者此也。(《市井艳词序》)

(二)由古而俗 学诗者,初则恐其不古,久则恐其不淡;学文者,初则恐其不奇,久则恐其不平;学书、学词者,初则恐其不劲、不文,久则恐其不软、不俗。唐荆川之于诗,王南江之于文,方两江之于书,予之于词,其事异而理同,致百而虑一者乎!予词散见者勿论,已行世者,辛卯春有《赠对山》,秋有《卧病江皋》,甲辰有《南吕小令》。《登坛》及《宝剑记》,脱稿于丁未夏,皆俗以渐加,而文随俗远。至于《市井艳词》,鄙俚甚矣,而予安之,远近传之。(市井艳词又序》)

音多字少为南词,音字相半为北词,字多音少为院本;诗余简于院本;唐诗简于诗余,汉乐府视诗余则又简而质矣,《三百篇》皆中声,而无文可被管弦者也。由南词而北,由北而诗余,由诗余而唐诗,而汉乐府,而《三百篇》,古乐庶几乎可兴,故曰:今之乐,犹古之乐也。呜呼!扩今词之真传,而复古乐之绝响,其在文明之世乎!(李开先《西野春游词序》) 北曲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故词情多而声情少。南曲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故词情少而声情多。(王世贞、魏良辅)

二、何良俊和王世贞 何良俊 国朝科目限人,长才者或悭一第,如文征明、王宠文、彭文嘉、何良俊、田艺蘅、欧大任,文章俱足名世,独靳一举,竟以岁贡起家,岂非命耶!(明徐火勃) (一)推崇北曲

传奇戏文,虽分南北,套词小令,虽有短长,其微妙则一而已。悟入之功,存乎作者之天资学力耳。然俱以金、元为准,犹之诗以唐为极也。何也?词肇于金,而盛于元,元不戍边,赋税轻而衣食足,衣食足而歌咏作,乐于心而声于口,长之为套,短之为令,传奇戏文,于是乎侈而可准矣。……国初如刘东生、王子一、李直夫诸名家,尚有金、元风格,乃后分而两之,用本色者为词人之词,否则为文人之词矣。(李开先《西野春游词序》)

金、元人呼北戏为杂剧,南戏为戏文。近代人杂剧以王实甫之《西厢记》,戏文以高则诚之《琵琶记》为绝唱,大不然。夫诗变而为词,词变而为歌曲,则歌曲乃诗之流别。今二家之辞,即譬之李、杜,若谓李、杜之诗为不工,固不可;苟以为诗必以李、杜为极致,亦岂然哉?祖宗开国,尊崇儒术,士大夫耻留心辞曲,杂剧与旧戏文本皆不传,世人不得尽见,虽教坊有能搬演者,然古调既不谐于俗耳,南人又不知北音,听者即不喜,则习者亦渐少,而《西厢》《琵琶记》传刻偶多,世皆快睹,故其所知者,独此二家。余所藏杂剧本几三百种,旧戏本虽无刻本,然每见于词家之书,乃知今元人之词,往往有出于二家之上者。盖《西厢》全带脂粉,《琵琶》专弄学问,其本色语少。盖填词须用本色语,方是作家,苟诗家独取李、杜,则沈宋、王、孟、韦、柳、元、白,将尽废之耶?(《曲论》)

余谓其(指《拜月亭》——引者)高出于《琵琶记》远甚。盖其才藻虽不及高,然终是当行。其“拜新月”二折,乃檃栝关汉卿杂剧语。他如走雨错认上路馆驿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宛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

元人乐府,称马东篱、郑德辉、关汉卿、白仁甫为四大家。马之辞老健而乏滋媚,关之辞激厉而少蕴藉,白颇简淡,所欠者俊语。当以郑为第一。 郑德辉杂剧,《太和正音谱》所载总十八家。然入弦索者,惟《梅香》、《倩女离魂》、《王粲登楼》三本。 此九种即所谓戏文,金元人之笔也。词虽不能尽工,然皆入律。正以其声之和也。夫既谓之辞,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

一、北曲以遒劲为主,南曲以宛转为主,各有不同。至于北曲之弦索,南曲之鼓板,犹方圆之必资于规矩,其归重一也。故唱北曲而精于[呆骨朵]、[村里迓鼓]、[胡十八],南曲而精于[二郎神]、[香遍满]、[集贤宾]、[莺啼序];如打破两重禅关,余皆迎刃而解矣。 一、北曲与南曲,大相悬绝,有磨调、弦索调之分。北曲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故词情多而声情少。南曲家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故词情少而声情多。北力在弦索,宜和歌,故气易粗。南力在磨调,宜独奏,故气易弱。近有弦索唱作磨调,又有南曲配入弦索,诚为方底圆盖,亦以坐中无周郎耳。(魏良辅)

(二)强调舞台性 此九种(《吕蒙正》等)即所谓戏文,金元人之笔也。词虽不能尽工,然皆入律。正以其声之和也。夫既谓之辞,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 宁使时人不鉴赏,无使人挠喉捩嗓。说不得才长,越有才越当着意斟量。(沈璟《二郎神套曲》) 宁律协而词不工;读之不成句而讴之始叶,是曲中之工巧。(沈璟)

王世贞 王世贞只写过一些散曲,少而不精,对戏曲既无创作,又无研究,写作态度也不认真。 只是由于当时曲话之作很少,而他的文名又大,《曲藻》才引起人们的重视。 ——徐朔方 就作家来说,他强调才情学问;就戏曲文体的特征来说,他以诗为曲;就戏曲文体的内部要素来说,他重视文辞甚于音律;就文辞来说,他更倾心于骈绮的风格。”(李延贺)

(一)戏曲史流变与俗化倾向 三百篇亡而后有骚赋,骚赋难入乐而后有古乐府,古乐府不入俗而后以唐绝句为乐府,绝句少宛转而后有词,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

(二)戏曲修辞论 则成所以冠绝诸剧者,不唯其琢句之工,使事之美而已。其体贴人情,委曲必尽;描写物态,仿佛如生;问答之际,了不见扭造,所以佳耳。至于腔调微有未谐,譬如见锺王迹,不得其合处,当精思以求谐,不当执末以议本也。(王世贞《曲藻》) 然元剧最佳之处,不在其思想结构,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王国维《宋元戏曲史·元剧之文章》)

马致远《百岁光阴》放逸宏丽而不离本色。押韵尤妙,长句如:“红尘不向门前惹,緑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东缺。”又如:“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俱入妙境小语。如“上床与鞋履相别”,大是名言,结尤疎俊可咏。元人称为第一,真不虚也。 (王世贞)

《琵琶记》之下《拜月亭》,是元人施君美撰。亦佳。元朗谓胜《琵琶》,则大谬也。中间虽有一二佳曲,然无词家大学问,一短也;既无风情,又无禆风教,二短也;歌演终场,不能使人堕泪,三短也。《拜月亭》之下,《荆钗》近俗而时动人,《香囊》近雅而不动人,《五伦全备》是文庄元老大儒之作,不免腐烂。

凡曲,北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南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北则辞情多而声情少,南则辞情少而声情多。北力在弦,南力在板。北宜和歌,南宜独奏。北气易粗,南气易弱。此吾论曲三昧语。

“杨状元慎才情盖世,所著有《洞天玄记》、《陶情乐府》、《续陶情乐府》流脍人口,而颇不为当家所许。盖杨本蜀人,故多川调,不甚谐南北本腔也。”“常明卿有《楼居乐府》,虽词气豪逸,亦未当家。”“近时冯通判惟敏,独为杰出,其板眼、务头、撺抢、紧缓,无不曲尽,而才气亦足发之;止用本色过多,北音太繁,为白璧微颣耳。金陵金白屿銮,颇是当家,为北里所贵。”

三、徐渭和《南词叙录》

(一)关于南北曲 主要内容 南戏源流与发展 风格特色 声律 作家作品评论 常用术语、方言的考释 戏本目录

南戏始于宋光宗朝,永嘉人所作《赵贞女》,《王魁》二种实首之,故刘后村有“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之句。或云:“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自南渡,号曰‘永嘉杂剧’,又曰‘鹘伶声嗽’”。其曲,则宋人词而益以里巷歌谣,不叶宫调,故士夫罕有留意者。元初,北方杂剧流入南徼,一时靡然向风,宋词遂绝,而南戏亦衰。顺帝朝,忽又亲南而疏北,作者蝟兴,语多鄙下,不若北之有名人题咏也。

永嘉高经历明,避乱四明之栎社,惜伯喈之被谤,乃作《琵琶记》雪之,用清丽之词,一洗作者之陋,于是村坊小伎,进与古法部相参,卓乎不可及已。相传:则成坐卧一小楼,三年而后成。其足按拍处,板皆为穿。尝夜坐自歌,二烛忽合而为一,交辉久之乃解。好事者以其妙感鬼神,为剙瑞光楼旌之。我高皇帝即位,闻其名,使使征之,则诚佯狂不出,高皇不复强。亡何,卒。时有以《琵琶记》进呈者,高皇笑曰:“五经、四书,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记》,如山珍、海错,贵富家不可无。”既而曰:“惜哉,以宫锦而制鞵也!”由是日令优人进演。寻患其不可入弦索,命教坊奉銮史忠计之。色长刘杲者,遂撰腔以献,南曲北调,可于筝琶被之;然终柔缓散戾,不若北之铿锵入耳也。

今南九宫不知出于何人,意亦国初教坊人所为,最为无稽可笑。①夫古之乐府,皆叶宫调;唐之律诗、绝句,悉可弦咏,如“渭城朝雨”演为三迭是也。至唐末,患其间有虚声难寻,遂实之以字,号长短句,如李太白《忆秦娥》、《清平乐》,白乐天《长相思》,已开其端矣;五代转繁,考之《尊前》、《花间》诸集可见;逮宋,则又引而伸之,至一腔数十百字,而古意颇微。徽宗朝,周、柳诸子,以此贯彼,号曰“侧犯”、“二犯”、“三犯”、“四犯”,转辗波荡,非复唐人之旧。晚宋,而时文、叫吼,尽入宫调,益为可厌。② “永嘉杂剧”兴,则又即村坊小曲而为之,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谚所谓“随心令”者,即其技欤?间有一二叶音律,终不可以例其余,乌有所谓九宫?必欲穷其宫调,则当自唐、宋词中别出十二律、二十一调,方合古意。是九宫者,亦乌足以尽之?多见其无知妄作也。

今之北曲,盖辽、金北鄙杀伐之音,壮伟很戾,武夫马上之歌,流入中原,遂为民间之日用。宋词既不可被弦管,南人亦遂尚此,上下风靡,浅俗可嗤。然其间九宫、二十一调,犹唐、宋之遗也,特其止于三声,而四声亡灭耳。至南曲,又出北曲下一等,彼以宫调限之,吾不知其何取也。或以则诚“也不寻宫数调”之句为不知律,非也,此正见高公之识。夫南曲本市里之谈,即如今吴下《山歌》、北方【山坡羊】,何处求取宫调?必欲宫调,则当取宋之《绝妙词选》,逐一按出宫商,乃是高见。彼既不能,盍亦姑安于浅近。大家胡说可也,奚必南九宫为?

(二)推崇本色 南曲固是末技,然作者未易臻其妙。《琵琶》尚矣,其次则《翫江楼》、《江流儿》、《莺燕争春》、《荆钗》、《拜月》数种,稍有可观,其余皆俚俗语也;然有一高处:句句是本色语,无今人时文气。 以时文为南曲,元末、国初未有也;其弊起于《香囊记》。《香囊》乃宜兴老生员邵文明作,习《诗经》,专学杜诗,遂以二书语句匀入曲中,宾白亦是文语,又好用故事作对子,最为害事。夫曲本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经、子之谈,以之为诗且不可,况此等耶?直以才情欠少,未免辏补成篇。吾意:与其文而晦,曷若俗而鄙之易晓也?

世事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犹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替身者即书评中“婢作夫人,终觉羞涩”之谓也。婢作夫人者欲涂抹成主母,而多插带,反掩其素之谓也。故余于此本中贱相色,贵本色。众人啧啧者煦煦也。岂惟剧者,凡作者莫不如此。(《西厢序》,《徐文长佚草》卷一)

《晋书·天文志中》,“凡五星有色,大小不同,各依其行而顺时应节……不失本色而应其四时者,吉。” 刘勰《文心雕龙·通变》:“夫设文之体有常,变文之数无方,何以明其然耶?凡诗赋书记,名理相因,此有常之体也;文辞气力,通变则久,此无方之数也。名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故能骋无穷之路,饮不竭之源。 ” 严羽:“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 陈师道:“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尔。”

句法中有字面,若遇中有生硬字用不得,须是深加锻炼,字字敲打得响,歌诵妥溜,方为本色语。 (顾瑛) (1)曲词修辞的本色 盖《西厢》全带脂粉,《琵琶》专弄学问,其本色语少。盖填词须用本色语,方是作家,……(何良俊) (《拜月亭》)“其[拜新月]二折,乃隐括关汉卿杂剧语。他如‘走雨’、‘错认’、‘上路’、馆驿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宛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 (何良俊)

元曲为曲之一变,……若其体则全与诗词作品别,取直而不曲,取俚而不取文,取显而不取稳,盖此乃述古人之言语,使愚夫愚妇共见共闻,非文人学士自吟自咏之作也。若必铺叙故事,点染词华,何不竟作诗文,而立此体耶?譬之朝服游山,艳妆玩月,不但不雅,反伤俗矣。但直必有至味,俚必有实情,显必有深义,随听者之智愚高下,而各与其所能知,斯为至境。又必观其所演何事,如演朝廷文墨之辈,则词语仍不妨稍近藻绘,乃不失口气;若演街巷村野之事,则铺述竟作方言可也。总之,因人而施,口吻极似,正所谓本色之至也。此元人作曲之家门也。知此,则元曲用笔之法晓然矣。 (清徐大椿)

四、李贽

第三节 吴江派与临川派的论争 论争的概况 沈璟和吴江派 臧懋循 吕天成 冯梦龙 汤显祖 王思任、孟称舜和茅元仪

一、论争概况

于万历三十五年或略后,孙如法以沈璟《南九宫十三调曲谱》寄汤显祖,汤显祖作书以答之。书中有“此亦安知曲意哉”、“弟在此自谓知曲意者,笔懒韵落,时时有之,正不妨拗折天下人嗓子”等语。

茅暎说:(音律与辞藻)“二者固合则并美,离则两伤”。 吕天成说:“守词隐先生之矩矱,运以清远道人之才情”。

二、沈璟的戏曲史命题 易弦索而箫管,陶激烈于和柔。令听者解烦释滞,油然觉化日之悠长。( 冯梦龙《太霞新奏序》)

[二郎神]何元朗,一言儿启词宗宝藏。道欲度新声休走样,名为乐府,须教合律依腔。宁使时人不鉴赏,无使人挠喉捩嗓。说不得才长,越有才,越当着意斟量。

三、汤显祖的文化命题 ……曲谱诸刻,其论良快。久玩之,要非大了者。《庄子》云:“彼乌知礼意。”此亦安知曲意哉。其辨各曲落韵处,粗亦易了。周伯琦作《中原韵》,而伯琦于伯辉致远中无词名。沈伯时指乐府迷,而伯时于花庵、玉林间非词手。词之为词,九调四声而已哉!且所引腔证,不云未知出何调犯何调,则云又一体又一体。彼所引曲未满十,然已如是复何能纵观而定其字句音韵耶?弟在此自谓知曲意者,笔懒韵落时时有之,正不妨拗折天下人嗓子。(《答孙俟居》)

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冥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牡丹亭题词》)

四、汤沈之争的影响 臧懋循论作曲之“三难”:

何元朗评施君美《幽闺》远出《琵琶》上,而王元美目为好奇之过。夫《幽闺》大半已杂赝本,不知元朗能辨此否?元美千秋士也,予尝于酒次论及《琵琶》梁州序、念奴娇序二曲,不类永嘉口吻,当是后人窜入,元美尚津津称许不置,又恶知所谓《幽闺》者哉?予家藏杂剧多秘本,顷过黄从刘延伯借得二百种,云录之御戏监,与今坊本不同。因为参伍校订,摘其佳者若干,以甲乙厘成十集,藏之名山而传之通邑大都,必有赏音如元朗氏者。(《元曲选序》)

自词隐作词谱,而海内斐然向风。衣钵相承,尺尺寸寸守其矩矱者二人:曰吾越郁蓝生,曰檇李大荒逋客。郁蓝《神剑》、《二媱》等记,并其科段转折似之;而大荒《乞麾》至终帙不用上去叠字,然其境益苦而不甘矣。 (王骥德) 大荒奉词隐先生衣钵甚谨,往往绌词就律,故每多生涩之病。 (冯梦龙)

词学三法:曰调、曰韵、曰词。不协调则歌必捩嗓,虽烂然词藻,无为矣。自东嘉沿诗余之滥觞,而效颦者遂籍口不韵。不知东嘉宽于南,未尝不严于北。谓北词必韵而南词不必韵,即东嘉亦不能自为解也。是选以调协韵严为主。二法既备,然后责其词之新丽。若其芜秽庸淡,则又不得以调韵滥竽。 (冯梦龙《太霞新奏发凡》) 余词不敢较玉茗,而差胜之二:玉茗不能度曲,予薄能之。虽按拍不甚匀合,然凡棘喉殢齿之音,早于填时推敲小当,故易歌演也。(阮大铖)

第四节 王骥德和晚明其他戏曲批评家 王骥德 徐复祚 凌濛初 祁彪佳

王骥德的曲学体系 (《曲律》)即成,功令条教,胪列具备,真可谓起八代之衰,厥功伟矣!(吕天成《曲品自序》) 明代之论曲者,至于伯良,如秉炬以入深谷,无幽不显矣。(朱东润《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 无骥德则谱律之精微、品藻之宏达,皆无以见,即谓今日无曲学可也。(任中敏《曲谐》)

起首两章具有绪论性质。《论曲源》阐述“曲”的渊源及其流变大略;《总论南北曲》比较南、北曲的风格特征并概言其形成历史。以下各章则或专论南曲,或以论南曲为主。 第三至第三十八章为分论部分,可分为“声律”、修辞“、”曲词“、”剧戏“四方面。 ■声律论包括第3至第12的十章,是关于音韵与声乐的理论。 ▲《论调名》介绍曲牌名的来历、构成方式,并附录沈璟《南九宫谱》、蒋孝《十三调南曲音节谱》诸曲名目以及王氏新制曲调名目。 ▲《论宫调》择要复述前人有关宫调问题的论述,概述对宫调的认识与应用的衍变沿革。 ▲《论平仄》简说唱曲与平仄四声的关系,指出“至调其清浊,叶其高下,使律吕相宣,金石错应,此握管者之责,故作词第一吃紧义也。” 《论阴阳》阐明字分阴阳在南曲中的应用意义,并举例说明作曲时如何使阴、阳字与曲调旋律取得和谐 的配合。 《论韵》提出南、北曲用韵必须有所区别,反对传奇创作用韵一依《中原音韵》成法。 《论闭口》字主张保留闭口字的读音,反对开口、闭口字同押。 《论务头》对前人有关“务头”的一些说法略加考辨,并提出通过“反复歌唱,谛其曲折”来取“务头”所在的新解。 《论腔调》介绍传统的唱曲理论,并重点考察南曲声腔的流变及昆山腔的地方流派。 《论板眼》略述有关板眼的一般常识。 论须识字》举例说明误读字音、误用字韵已成为不可忽视的通病,从而提醒说“作曲与唱曲者,可不以考文为首务耶”。

第三章 明代的小说批评 第一节 历史小说论 第二节 吴承恩及谢肇淛 第三节 李贽与叶昼 第四节 有关《金瓶梅》的批评 第五节 冯梦龙及其他

野史尽真乎?曰:不必也。尽赝乎?曰:不必也。然则去其赝而存其真乎?曰:不必也。……人不必有其事,事不必丽其人。其真者可以补金匮石室之遗,而赝者亦必有一番激扬劝诱,悲歌感慨之意。事真而理不赝,即事赝而理亦真。(冯梦龙《警世通言·叙》) 本诸左史,旁及诸书,考核甚详,搜罗极富,虽敷演不无增添,形容不无润色,而大要不敢尽违其实凡国家之兴废存亡、行事之是非成毁,人品之好丑贞淫,一一胪列,如指诸掌。(可观道人《新列国志叙》)

一、明清时期的演义观 文不能通而俗可通,则又通俗演义之所由名也。(袁宏道《东西汉通俗演义序》) 俗不可通,则义不必演矣。……予为通俗演义者,非敢传远示后,补史所未尽也。(甄伟《西汉通俗演义序》) 今世传街谈巷语,有所谓演义者,盖尤在传奇杂剧下。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编《水浒传》特为盛行,……其门人罗本,亦效之为《三国志演义》,绝浅鄙可嗤也。”(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庄岳委谈》下) 演义者,本有其事而添设敷演,非无中生有者比也。……演义者,小说之别名。(刘廷玑《在园杂志》)

(一)把“历史演义”视为正史的通俗版,正史的普及读物。把“历史演义”定位在正史与野史之间。

夫史,非独纪历代之事,盖欲昭往昔之盛衰,鉴君臣之善恶,载政事之得失,观人才之吉凶,知帮家之休戚,以至寒暑灾祥、褒贬予夺,无一而不笔之者,有义存焉。 然史之文,理微义奥,不如此,乌可以昭后世?《语》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此则史家秉笔之法,其于众人观之,亦尝病焉,故往往舍而不之顾者,由其不通乎众人。而历代之事,愈久愈失其传。前代尝以野史作为评话,令瞽者演说,其间言辞鄙谬,又失之于野。……《三国志通俗演义》,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事纪其实,亦庶几乎史。(庸愚子《三国志通俗演义序》)

(罗贯中编《隋唐志传通俗演义》)盖欲与《三国志》并传于世,使两朝事实愚夫愚妇一览可概见耳。予既不计年劳,抄录成帙,……后之君子能体予此意,以是编为正史之补,勿第以稗官野乘目之,是盖予之至愿也夫。(林瀚《隋唐志传通俗演义序》)

客问于余曰:刘先主、曹操、孙权,各据汉地为三国,史已志其颠末,传世久矣,复有所谓《三国志通俗演义》者,不几近于赘乎? 余曰:否,史氏所志,事详而文古,义微而旨深,非通儒夙学,展卷间,鲜不便思困睡。故好事者以俗近语,檃括成编,欲天下之人,入耳而通其事,因事而悟其义,因义而兴乎感,不待研精覃思,知正统必当扶,窃位必当诛,忠孝节义必当师,好贪谀佞必当去,是是非非,了然于心目之下,裨益风教,广且大焉,何病其赘耶?(张尚德《三国志通俗演义引》)

故继诸史而作《列国传》,起自武王伐纣,迄于秦并六国;编年取法《麟经》,记事一据实录。凡英君良将,七雄五霸,平生履历,莫不谨按五经并《左传》、十七史、《纲目》、《通鉴》、《战国策》、《吴越春秋》等书,而逐类分沉。且又惧齐民不能悉达经传微辞奥旨,复又改为演义,以便人观览,庶几后生小子开卷批阅,虽千百年往事,莫不炳若丹青,善则知劝,恶则知戒,其视徒凿为空言以炫人听闻者,信天渊相隔矣。继群史之遐纵者,舍兹传其谁归?(余邵鱼)

(二)把“历史演义”当成野史。 《三国志通俗演义》二百四卷。晋平阳侯陈寿史传,明罗本贯中编次。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非俗非虚,易观易入,非史氏苍古之文,去瞽传诙谐之气,陈叙百年,该括万事。(高儒)

(三)把“历史演义”当成小说。 (1)既是小说,则遵循小说想象的规律

至于小说与本传互有同异者,两存之以备参考。 或谓小说不可紊之以正史,余深服其论。然而稗官野史实记正史之未备,若使的以事迹显然不泯者得录,其是书竟难以成野史之余意矣。如西子事,昔人文辞往往及之,而其说不一。《吴越春秋》云吴亡西子被杀,则西子在当时固已死矣。唐宋之问诗云:“一朝还旧都,靘妆寻若耶。鸟惊入松网,鱼畏沉荷花。”则西子尝复还会稽矣。杜牧之诗云:“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是西子甘心于随蠡矣。及东坡《题范蠡》诗云:“谁遣姑苏有麋鹿,更怜夫子得西施。”则又以为蠡窃西子,而随蠡者或非其本心也。质是而论之,则史书小说有不同者,无足怪矣。(熊大木)

小说野俚诸书,稗官所不载者,虽极幻妄无当,然亦有至理存焉。如《水浒传》无论已,《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其他诸传记之寓言者,亦皆有可采。惟《三国演义》与《钱唐记》、《宣和遗事》、《杨六郎》等书,俚而无味矣。何者?事太实则近腐,可以悦里巷小儿,而不足为士君子道也。 凡为小说及杂剧戏文,须是虚实相半,方为游戏三昧之笔。亦要情影造极而止,不必问其有无也。……近来作小说,稍涉怪诞,人便笑其不经,而新出杂剧,……必事事考之正史,年月不合,姓字不同,不敢作也。如此,则看史传足矣,何名为戏?(谢肇淛《五杂俎》卷十五)

《列国志》与别本小说不同,别本都是假话,如《封神》、《水浒》、《西游》等书,全是劈空撰出,即如《三国志》,最为近实,亦复有许多做造在内。《列国志》却不然,有一件说一件,有一句说一句,连记实事也记不了,那里还有功夫云添造。故读《列国志》,全要把作正史看,莫作小说一例看了。(蔡元放)

第二节 吴承恩与明代的小说奇幻论 (第二节 吴承恩及谢肇淛) 第二节 吴承恩与明代的小说奇幻论 (第二节 吴承恩及谢肇淛)

虽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盖非一耳一目之所亲闻睹也,又安敢谓无失实者哉!卫朔失国,二《传》互其所闻;吕望事周,子长存其两说,若此比类,往往有焉。从此观之,闻见之难一,由来尚矣。夫书赴告之定辞,据国史之方策,犹尚若兹,况仰述千载之前,记殊俗之表,缀片言于残阙,访行事于故老,将使事不二迹,言无异途,然后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 今之所集,设有承于前载者,则非余之罪 也。若使采访近世之事,苟有虚错,愿与先贤前儒分其讥谤。及其著述,亦足以明神道之不诬也。(干宝)

比见执事多尚驳杂无实之说,使人陈之于前以为欢,此有以累于令德。(张籍) 君子发言举足,不远于理,未尝闻以驳杂无实之说为戏也。执事每见其说,亦拊抃呼笑,是挠气害性,不得其正矣。苟正之不得,曷所不至焉。或以为中不失正,将以苟悦于众,是戏人也,是玩人也,非示人以义之道也。(张籍) 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恶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也。(韩愈) 吾子又讥吾与人为无实驳杂之说,此吾所以为戏耳。比之酒色,不有间乎?吾子讥之,似同浴而讥裸裎也。(韩愈)

否,否,不然. 子以为子之史皆信邪. 子之子皆伦邪. 子之子、史皆中道邪. 一有非信非伦,则子、史之诬均;均诬则去此书非远,余何从而定之 否,否,不然!子以为子之史皆信邪?子之子皆伦邪?子之子、史皆中道邪?一有非信非伦,则子、史之诬均;均诬则去此书非远,余何从而定之?故以大道观,皆非所宜有矣。以天地之大观,何所不有哉……是故必兼存之后可,于是兼存焉。(陈元之《刊西游记序》)

彼以为浊世不可以庄语也,故委蛇以浮世; 委蛇不可以为教也,故微言以中道理;道之言不可以入俗也,故浪谑笑虐以恣肆;笑谑不可以见世也,故流连比类以明意。于是其言始参差,而俶诡可观,谬悠荒唐,无端崖涯涘,而谭言微中,有作者之心,傲世之意,夫不可没已。(陈元之《刊西游记序》)

说到装天处,令人绝倒。何物文人,奇幻至此。大抵文人之笔,无所不至,然到装天葫芦,亦观止矣。”(第33回总批) 这回想头,奇县,幻甚。真是文人之笔,九天九地,无所不至。”(第53回写唐僧、猪八戒子母河受孕,其总批) 唐僧化虎,白马变龙,都是文思极灵极妙、文笔极奇极幻处。作举子业的秀才如何有此!(第30回总批) ——《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

文不幻不文,幻不极不幻。是知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故言真不如言幻,言佛不如言魔……至于文章之妙,《西游》、《水浒》实并驰中原。今日雕空凿影,画脂镂冰,呕心沥血,断数茎髭而不得惊人只字者,何如此书驾虚游刃,洋洋洒洒数百万言,而不复一境,不离本宗。日见闻之,厌饫不起,日诵读之,颖悟自开也!故闲居之士,不可一日无此书。(慢亭过客)

史以遗名者何. 所以辅正史也。正史以纪事。纪事者何. 传信也。遗史以搜逸。搜逸者何 史以遗名者何?所以辅正史也。正史以纪事。纪事者何?传信也。遗史以搜逸。搜逸者何? 传奇也。传信者贵真: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摹圣贤心事,如道子写生,面奇逼肖。传奇者贵幻:忽焉怒发,忽焉咯笑,英雄本色,如阳羡书生,忧惚不可方物。(袁于令《隋史遗文序》)

小说家以真为正,以幻为奇。然语有之:“画鬼易,画人难。”《西游》幻极矣,所以不逮《水浒》者,人鬼之分也。鬼而不人,第可资齿牙,不可动肝肺。《三国志》人矣,描写亦工,所不足者幻矣。然势不得幻,非才不能幻,其季孟之间乎?尝譬诸传奇,《水浒》,《西厢》也;《三国志》,《琵琶记》也;《西游》则近日《牡丹亭》之类矣。他如《玉娇梨》、《金瓶梅》,另辟幽蹊,曲终奏雅,然一方之言,一家之政,可谓奇书,无当巨览,其《水浒》之亚乎。他如《七国》、《两汉》、《两唐宋》,如弋阳劣戏,一味锣鼓了事;效《三国志》而卑者也。《西洋记》如王巷金家神说谎乞布施,效《西游》而愚者也;至于《续三国志》、《封神演义》等,如病人呓语,一味胡谈。《浪史》、《野史》等,如老淫土娼,见之欲呕,又出诸杂刻之下矣。(三遂平妖传》)始终结构,有原有委,备人鬼之态,兼真幻之长。(张无咎)

《水浒》 ——《玉娇梨》《金瓶梅》 《三遂平妖传》 《西游》——《西洋记》 《三国志》—— 《七国》、《两汉》、《两唐宋》 《续三国志》《封神演义》——如病人呓语,一味胡谈 《浪史》《野史》——如老淫土娼,见之欲呕

语有之:少所见,多所怪。今人但知耳目之外,牛鬼蛇神之为奇,而不知耳目之内,日用起居,其为谲诡幻怪,非可以常理测者固多也。昔华人到异域,异域咤以牛粪金。随诘华人之异者,则曰有虫蠕蠕,而吐为彩缯绵绮,则可以衣被天下。彼舌挢而不信。乃华人未之或奇了。则所谓必向耳目之外索谲诡幻怪以为奇,赘矣。(即空观主人)

第三节 李贽与叶昼

1. 容与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 2. 袁无涯刊本《李卓吾评忠义水浒全传》 (万历三十八年)[出自叶昼手笔] (差不多同时)[部分出自袁无涯、冯梦龙手笔]

(李贽《忠义水浒传序》)

第四节 有关《金瓶梅的批评》

第五节 冯梦龙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