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欣賞課程內容: 史跡篇 一、中國小說的概念與演進 二、中國小說的起源與發展 三、海峽三岸現代小說發展概況→大陸 四、海峽三岸現代小說發展概況→香港 五、海峽三岸現代小說發展概況→台灣 主講者:蔡 輝 振
一、中國小說的概念與演進 〝小說〞一詞,在中國首見《莊子.外物篇》:〝飾小說以干縣令,其於大達亦遠矣。〞【註一】;復見《荀子正名篇》:〝故知者論道而已矣,小家珍說之所願皆衰矣。〞。荀氏的〝小家珍說〞與莊氏的〝小說〞,意義大致相同,指小家之說的瑣屑雜記,是當時士大夫所輕視,卑賤不足道,難以進入文學殿堂與〝大達〞相提並論。可見,先秦時代對小說的概念,僅止於〝瑣屑雜記〞而已;漢代後,班固始將小說納入史書《漢書.藝文志》內,成為九流十家中的最後一家。在此之前,雖有劉歆的《七略》,然原書已佚,無從考據,是年班氏即據此書撰成<藝文志>,共收錄自<伊尹說>以下至<百家>止,凡十五家一千三百八十篇。
並說:〝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塗說者之所造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為也〞,如淳亦注說:〝王者欲知閭巷風俗,故立稗官,使稱說之。〞依此,班氏的〝稗官〞,猶古代〝採詩官〞,而〝小說〞亦如〝國風〞,皆是民間諷世寫懷之作。雖僅限〝寓言志異〞,然與先秦相比,此時對小說的概念,顯然已有轉變,但仍不被重視。如漢.桓譚《新論》云:〝小說家合殘叢小語,近取譬喻,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詞。〞所謂〝短書〞,漢.王充《論衡》說:〝在經傳者,較著可信,若夫短書俗記,竹帛胤文,非儒者所見。〞可見,當時小說家所作之短書,既非出於經傳,自難為士大夫所接受。故班氏復謂:〝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其被忽視,尤見一斑。
自此凡有<藝文志>或<經籍志>的史書,就必有小說家一類。如唐.長孫無忌等撰《隋書.經籍志》共收錄自<燕丹子>以下至<水飾>止,凡二十五部一百五十五卷。後晉.劉煦撰《舊唐書.經籍志》,則與前書無大異,充其量只刪亡書,另增<博物志>。兩書上並說:〝小說者,街說巷語之說也。傳載輿人之誦,詩美詢於芻蕘。……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九曰小說家,以紀芻辭輿誦。〞可見,隋唐兩代對小說的概念,大致承襲漢代;到宋代,歐陽修重撰《新唐書.藝文志》,便進一步擴充其門類和內容,並將前此歸在史部雜傳類的書,皆入小說內,共收錄自<燕丹子>以下至<封演續錢譜>止,凡三十九家四十一部三百零八卷。
猶如一盤大雜燴,然不可否認,小說領域亦隨之加大。其後元.脫脫等修《宋史.藝文志》、清.張廷玉等修《明史.志》,大抵延襲該書。清代,紀昀撰《四庫全書.簡明目錄》時,除將<山海經>、<穆天子傳>列入小說外,亦進一步將中國小說歸成三類:一曰雜事,如<西京雜記>、<何氏語林>等屬之,凡八十六部五百八十卷。二曰異聞,如<山海經>、<夷堅支志>等屬之,凡三十二部七百二十五卷。三曰瑣記,如<博物志>、<清異錄>等屬之,凡五部五十四卷。並說:〝跡其流別,凡有三派:其一敘述雜事;其一記錄異聞;其一綴緝瑣語也……,然則博采旁蒐,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雜廢矣。今甄錄其近雅馴者,以廣見聞,惟猥鄙荒誕,徒亂耳目者,則黜不載焉。〞
在此之前,已有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為小說做分類,胡氏把它分為六大類:一曰志怪,如<搜神、述異、宣室、酉陽>之類。二曰傳奇,如<飛燕、太真、崔鶯、霍玉>之類。三曰雜錄,如<世說、語林、瑣言、因話>之類。四曰叢談,如<容齋、夢溪、東谷、道山>之類。五曰辯訂,如<鼠璞、雞肋、資暇、辨異>之類。六曰箴規,如<家訓、世範、勸善、省心>之類。可惜,前舉史書對小說界限與性質,意見分歧,混淆不清。像《漢書》所錄<周考>係考周事……顯然與班固所謂〝街談巷語〞的性質不同;《隋書》所錄<座右方>、<器準圖>……,根本與小說無關。而<山海經>、<神異經>、<東方朔傳>、<搜神記>等,這類神話志怪,反入史部地理類或雜傳類。
《新唐書》雖擴充門類和內容,集神鬼、因果、教誡、數典、勘繆、服用等之大成。卻對當時流傳的〝傳奇小說〞和〝講唱變文〞,不加採擷;至明代後,傳奇方由胡應麟納入《少室山房筆叢》,成小說範疇。他並說:〝小說,子書流也,然談說理道,或近於經。又有類注疏者。紀述事跡,或通於史。又有類志傳者。……究其體製,實小說者流也。〞胡氏不僅擴充小說領域,更將它與經、史之間架上橋樑,使小說源於正統文學的支脈;而變文則逕自發展為宋代話本後,才由明.郎瑛納入《七修類稿》。他說:〝小說起宋仁宗,蓋時太平盛久,國家閒暇,日欲進一奇怪之事以娛之。故小說得勝頭迴之後,即云話說趙宋某年,閭閻淘真之本之起……又非如此之小說。〞郎氏此話雖就宋代話本而云,卻已使話本成小說中的一體。
《四庫全書》雖為中國小說分類,內容仍延襲舊制,將唐代變文一路發展下來的宋元話本、明清章回,都摒除在外。就連傳奇小說亦僅列<甘澤謠>,像<古鏡記>、<李娃傳>、<虯髯客傳>、<趙飛燕外傳>、<李師師外傳>等重要作品,竟望門興嘆,實另人惋惜。 可見,中國前此對小說的概念,幾於各代,皆有不同,其界限也模糊不清,如繩之以現代所謂的小說標準(大致應包含有:情節、結構、人物、對話、時間、場所、風格及人生觀等),幾無一合適,然對小說輕視,則相差無幾。儘管如此,小說在每個時代都有產生,是不爭的事實。不論史學家收不收錄,或士大夫如何卑視,小說依舊在茁壯成長。誠如胡應麟所說:〝子之為類,略有十家,昔人所取凡九家,而其一小說弗與焉。然古今著述,小說家特盛,而古今書籍,小說家獨傳,何以故哉?怪力亂神,俗流喜道……。夫好者彌多,傳者彌眾,傳者日眾,則作者日繁,夫何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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