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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 成公十六年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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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傳 成公十六年經傳

2 【題解】 一般認爲《左傳》是解釋《春秋》的著作,“三傳”之一,相傳爲魯太史左丘明所作,但也有倚相作、孔子作、子夏作、吳起作、劉歆作等不同意見。左丘明於公元前五世紀中晚期撰成的說法,較爲可靠。《左傳》原來按魯十二公順序而分爲十二章,晉杜預於公元280年撰《春秋左氏集解》,才將《春秋》與《左傳》分年合編在一起。《春秋》和《左傳》記史都始於魯隱公元年(前722年),但終年不同。 《春秋》記事原止於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左傳》續至孔子卒(哀公十六年,前479年)。而《左傳》記事則涉及到悼公十四年(前454年)。

3 《左傳》繼承了《春秋》按年代排列史事的方法,但又綜合了記事體的特點,含有一些記事本末的形式,創造了“君子曰”的論贊方法,總結運用了說明編纂體例、史官修史法則的“凡例”,是古代第一部完整意義上的編年體史書。《左傳》這部書保存了大量古史料,給中國史家創立了模範,在史學史上有極高的地位。 關於《左傳》的注釋,主要有西晉杜預的《集解》,唐孔穎達《正義》,清劉文淇《春秋左氏傳舊註疏證》,今人楊伯峻的《春秋左傳注》等。

4 本文選自《左傳》,爲成公十六年經傳全文,據中華書局《春秋左傳注》(楊伯峻注)1981年版。
公元前632年,晉文公率晉、宋、齊、秦四國聯軍在衛地城濮打敗楚、陳、蔡三國聯軍,晉國從此成爲華夏霸主。在以後百年時閒裏,晉國爲維護霸主地位,與楚國進行了連年的爭霸戰爭,其中大戰三次,即公元前597年的邲之戰、公元前575年的鄢陵之戰和公元前557年的湛阪之戰。邲之戰晉國戰敗,後兩次晉國均獲勝。成公十六年傳記述了鄢陵之戰的全過程。

5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 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鄭公子喜帥師侵宋。 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晉侯使欒黶來乞師。 甲午晦,晉侯及楚子、鄭伯戰于鄢陵。楚子、鄭師敗績。 楚殺其大夫公子側。 秋,公會晉侯、齊侯、衛侯、宋華元、邾人于沙隨,不見公。 公至自會。 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 曹伯歸自京師。

6 九月,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於苕丘。 冬十月乙亥,叔孫僑如出奔齊。 十有二月乙丑,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于扈。 公至自會。 乙酉,刺公子偃。 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陰之田求成於鄭。鄭叛晉,子駟從楚子盟于武城。 夏四月,滕文公卒。

7 郤 此处为姓氏。 又, 读 xì 时,1,姓氏。2,间隙,通隙。
读 què 时,同却、郄,有4个义项。1,退却之却。2,推辞不受。3,去掉,了结。4,副词,表示相反,完成。

8 夏四月,滕文公卒。 鄭子罕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退,舍於夫渠,不儆,鄭人覆之,敗諸汋陵,獲將鉏、樂懼。宋恃勝也。 衛侯伐鄭,至於鳴雁,爲晉故也。 晉侯將伐鄭,范文子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欒書將中軍,士燮佐之;郤錡將上軍,荀偃佐之;韓厥將下軍,郤至佐新軍。荀罃居守。郤犨如衛,遂如齊,皆乞師焉。欒黶來乞師,孟獻子曰:“晉有勝矣。”戊寅,晉師起。

9 鄭人聞有晉師,使告于楚。姚句耳與往。楚子救鄭,司馬將中軍,令尹將左,右尹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
鄭人聞有晉師,使告于楚。姚句耳與往。楚子救鄭,司馬將中軍,令尹將左,右尹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對曰:“德、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時順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各知其極。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厖,和同以聽;莫不盡力以從上命,致死以補其闕:此戰之所由克可。今楚內棄其民,而外絕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厎,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復見子矣!”姚句耳先歸,子駟問焉。對曰:“其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楚懼不可用也。”

10 五月,晉師濟河。聞楚師將至,范文子欲反,曰:“我僞逃楚,可以紓憂。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羣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
六月,晉、楚遇於鄢陵。范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反命;邲之師,荀伯不復從: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恥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彊,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彊服矣,敵,楚而已。唯聖人能外內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以爲外懼乎?”

11 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吏患之。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
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吏患之。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嚻。合而加嚻,各顧其後,莫有鬬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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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子重使大宰伯州犂侍于王後。王曰:“騁而左右,何也
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子重使大宰伯州犂侍于王後。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虔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嚻,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竈而爲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犂以公卒告王。 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苗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曰:‘南國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國蹙、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

14 有淖於前,乃皆左右相違於淖。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爲右。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爲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苟爲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姦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 癸巳,潘尪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王怒,曰:“大辱國!詰朝爾射,死藝。” 呂錡夢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占之,曰:“姬姓,日也;異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呂錡。中項,伏弢。以一矢復命。

15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爲事之故,敢肅使者◎!”三肅使者而退。 晉韓厥從鄭伯,其御杜溷羅曰:“速從之!其御屢顧,不在馬,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乃止。郤至從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余從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於熒。”乃內旌於弢中。唐苟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請止!”乃死。

16 敢肅使者 肃,即肃拜。本古代妇女所行礼节,男子则以拜或顿首等以示恭敬。无论拜与顿首,都必须折腰。郤至虽脱头盔,身仍有革甲。且古礼,甲胄之士不拜,故只行肃拜之礼,站立,身略俯折,两手合拢,当心而稍下移。古人席地而坐,“两膝著地,以尻著踵而安者为坐。” 跪拜,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因跪而益至其恭,以头著地为拜。顿首,拜跪在地上,引头至地,只作短暂的接触,就立即举起,此为平辈或地位相等者之间的礼节。稽首,跪拜于地,要停留(稽)一段较长的时间,所以称稽首。贾公彦《周礼》注疏:“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

17 东汉跪坐妇女俑

18 楚師薄於險,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爲國故,子必射!”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囚楚公子茷。
欒鍼見子重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於楚也,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衆整。’曰:‘又何如?’臣對曰:‘好以暇。’今兩國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請攝飲焉。”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造於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是以不得犒從者。使某攝飲。”子重曰:“夫子嘗與吾言於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受而飲之。免使者而復鼓。旦而戰,見星未已。

19 子反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雞鳴而食,唯命是聽。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蒐乘、補卒、秣馬、利兵,脩陳、固列、蓐食、申禱,明日復戰!”乃逸楚囚。王聞之,召子反謀。穀陽豎獻飲於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 晉入楚軍,三日穀。范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謂。” 楚師還,及瑕。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子無以爲過;不穀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對曰:“雖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20 戰之日,齊國佐、高無咎至於師,衛侯出於衛,公出於壞隤。宣伯通於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將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晉難告,曰:“請反而聽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趨過,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於壞隤,申宮、儆備、設守,而後行,是以後。使孟獻子守於公宮。 秋,會于沙隨,謀伐鄭也。 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侯待於壞隤,以待勝者。”郤犨將新軍,且爲公族大夫,以主東諸侯。取貨于宣伯,而訴公于晉侯。晉侯不見公。 曹人請於晉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國人曰:‘若之何?憂猶未弭。’而又討我寡君,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是大泯曹也。先君無乃有罪乎?若有罪,則君列諸會矣。君唯不遺德、刑,以伯諸侯。豈獨遺諸敝邑?敢私布之。”

21 七月,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將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諸侯之師次於鄭西◎,我師次於督揚,不敢過鄭。子叔聲伯使叔孫豹請逆於晉師,爲食於鄭郊。師逆以至。聲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後食。
諸侯遷于制田,知武子佐下軍,以諸侯之師侵陳,至於鳴鹿。遂侵蔡。未反,諸侯遷於潁上。戊午,鄭子罕宵軍之,宋、齊、衛皆失軍。 曹人復請於晉,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 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欒、范也,政令於是乎成。今其謀曰:‘晉政多門,不可從也。寧事齊、楚,有亡而已,蔑從晉矣。’若欲得志於魯,請止行父而殺之,我斃蔑也而事晉。蔑有貳矣。魯不貳,小國必睦。不然,歸必叛矣。”

22 晋 军 郑 制田 陈 颍上 蔡 ↓ ← ← ↓ 鲁军 ↓ ↓ 督扬 ◎ ↓ ● 鲁军 ↓ ↓ → → → → → ↓ ◎ ↓ 诸侯之师 →
→→ 诸侯之师 鹿鸣 颍上 (上蔡) 诸侯之师

23 九月,晉人執季文子於苕丘。公還,待於鄆。使子叔聲伯請季孫於晉。郤犨曰:“苟去仲孫蔑,而止季孫行父,吾與子國,親於公室。”對曰:“僑如之情,子必聞之矣。若去蔑與行父,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若猶不棄,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晉君,則夫二人者,魯國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魯必夕亡。以魯之密邇仇讎,亡而爲讎,治之何及?”郤犨曰“吾爲子請邑。”對曰:“嬰齊,魯之常隸也,敢介大國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請,若得所請,吾子之賜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謂欒武子曰:“季孫於魯,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可不謂忠乎?信讒慝而棄忠良,若諸侯何?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謀國家不貳,圖其身不忘其君。若虛其請,是棄善人也。子其圖之。”乃許魯平,赦季孫。

24 冬十月,出叔孫僑如而盟之。僑如奔齊。 十二月,季孫及郤犨盟于扈。歸,刺公子偃,召叔孫豹于齊而立之。 齊聲孟子通僑如,使立於高、國之間。僑如曰:“不可以再罪。”奔衛,亦間於卿。 晉侯使郤至獻楚捷于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諸大夫曰:“溫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將慎其細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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