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文學與文化 梅家玲 教授 專題三 扮裝現代‧表演中國 此為專題三封面投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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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現代文學與文化 梅家玲 教授 專題三 扮裝現代‧表演中國 此為專題三封面投影片。
【本著作除另有註明外，採取創用CC「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相同方式分享」台灣2.5版授權釋出】

2 第十三講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曹禺是中國30年代以來相當重要的一個劇作家，他為中國話劇文學貢獻了許多傑出的作品，廣受人們喜愛，迄今其作品仍不斷於舞臺上演出，乃至於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等，影響深遠。因此，在上一講次介紹完現代話劇與話劇文學的發展之後，本講次將以曹禺的經典名劇《雷雨》為閱讀文本，帶領同學進入曹禺的戲劇世界。左圖為曹禺照片，右圖為1984年上海電影製片廠所拍攝的電影版《雷雨》海報，該片由孫道臨飾演周樸園、顧永菲飾演周蘩漪，海報所畫之女子即為周蘩漪。 圖片來源︰易文網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3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曹禺（1910-1996）簡介 本名萬家寶，原籍湖北，生於天津，自幼跟隨繼 母觀賞了許多戲劇表演。
1922年，進入南開中學就讀，15歲加入南開新劇 團，開啟他的戲劇生涯。 大學本就讀於南開大學政治系，後轉入清華 大學外文系，廣泛閱讀了許多西洋戲劇 文學。 曹禺相關圖片連結 此為曹禺生平簡介。曹禺母親早逝，由繼母撫養成人，由於繼母喜歡看戲，因此他從小就跟隨著繼母觀賞了許多傳統舊戲和文明新戲，無意間與戲劇結下了不解之緣。而他正式參與戲劇活動，是他就讀於天津南開中學的時候。南開中學號稱是中國話劇的搖籃，當時的校長張伯苓先生是新劇運動的鼓吹者之一，負責主持南開中學新劇團的張彭春則是張伯苓之弟，曾赴美攻讀戲劇與教育研究。在張伯苓的支持和張彭春的主持下，南開新劇團活躍一時，且曹禺入團當時，適逢愛美劇運動的興盛期，他因此參與了不少愛美劇的演出。如他曾經在陳大悲的《愛國賊》一劇中演出，也曾扮演過易卜生《玩偶之家》的女主角娜拉等，開啟了他對戲劇的興趣，使他最終走上了戲劇專業的道路。至於大學時期，曹禺原就讀於南開大學政治系，因對政治不感興趣，後來轉至清華大學外文系，在學期間廣泛閱讀了許多西洋戲劇文學，繼續參與戲劇活動，並嘗試劇本的構思和創作，《雷雨》就是誕生於這段時期的作品，完成於他大學畢業(1933)那一年。連結為湖北省潛江中學網站為曹禺紀念館所作的簡介，內有曹禺相關圖片數張。 1922年，進入南開中學就讀，加入南開新劇團(由張彭春主持，曾，其胞兄為張伯苓，是南開大學的創建人和校長，積極提倡新劇)，參與愛美劇運動(開啟他對戲劇活動的興趣，終於走上戲劇專業的道路)。大學畢業於清華大學外文系，在期間廣泛閱讀了許多西洋戲劇文學。 19歲時開始構思創作雷雨劇本，1933完稿，1934年，在文學季刊上發表雷雨。 1936 日出，1937原野，1941 北京人 標誌中國話劇的成熟期，可讀可演的多幕大型話劇。 曹禺紀念館簡介

4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曹禺的戲劇文學 四大名作: 生命三部曲:《雷雨》(1933)、《日出》(1936)、 《原野》(1937)
抗戰期間作品:《北京人》(1941) 可讀可演的大型多幕話劇，標誌中國話劇的 成熟。 於殘酷無情的現實社會中刻畫人生命最 真實、深刻的人性情感；悲憫的情懷。 關於曹禺的四大名作，在上一講次的投影片中已有提及，此處教師可再作複習。曹禺的四大名作，包括完成於1930年代的「生命三部曲」 和抗戰期間的作品《北京人》。這四部劇本主旨雖然不同，但曹禺對人性和生命均有深刻的思考和辯證。如《雷雨》寫的是一個由複雜、曲折的血緣關係所導致的愛情和家庭悲劇，把人的生命和人生中最殘酷的現實赤裸裸地呈現出來；《日出》則是以高級交際花陳白露於都市中的命運浮沉，以及圍繞在她身邊的上流社會中人奢靡不仁的作風和中下階層人物悲慘的生活，點出社會的不公與一個人對於生命之自由無法掌控乃至於自我沉淪的悲哀；而《原野》則是寫極「愛」和極「恨」加諸於人生命的蠻性所導致的悲劇，以及受盡壓迫的農民充滿苦難的一生與復仇的悲憤心理。而稍晚的《北京人》，則彷彿進入了曹禺對人生命思考的沉靜期，風格有別於之前濃筆重墨的情感抒寫，《北京人》用一種更為平淡的日常生活的情調，以北京一個家道漸趨中落的官宦家庭為核心，並從劇中人類學家的角色拉出「遠古北京人」、「今日北京人」、「明日北京人」的對照，對中國傳統士大夫文化和當前變遷中的中國社會進行反思，情致雋永。這幾部作品充滿文學性和戲劇張力，均是可讀可演的大型多幕話劇，它們的密集出現無疑是標誌著中國現代話劇的成熟。而曹禺的戲劇文學，概括言之，即是投影片上所言：他擅長於殘酷無情的現實社會中刻劃人生命最真實、深刻的人性情感，並以一種悲憫的眼光和情懷來看待人世的苦難。細究《雷雨》文本，當能感受到曹禺如此之風格。

5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的主題 以1920年代的中國社會為背景 的家庭、人倫悲劇。 血緣情愛的糾葛與階級的矛盾
、衝突相纏結；所有生的希望 都為無常的命運所摧毀，是一 齣充滿罪惡、無可自主、宿命 論式的命運悲劇。 《雷雨》是以1920年代的中國社會為背景的一齣家庭、人倫大悲劇，劇中血緣情愛的糾葛和階級矛盾的衝突兩條線彼此交錯、纏結，如周樸園和魯侍萍的關係、周萍和四鳳的愛情、魯大海對周家的憤恨等等，均有著血緣親情的羈絆或階級身分的不平等，罪惡就在其中不斷衍生，最終導致了年輕生命的無辜慘死和苟活之人行屍走肉的餘生。而劇中所有關於生活的種種希望，都因著許多難以排解的罪惡而為無常的命運所摧毀，是一齣無可自主、宿命論式的命運悲劇。且此劇所描繪的許多罪惡，都讓人聯想到中國社會長期存在的問題，因此儘管曹禺自述在寫作《雷雨》之初，「我並沒有明顯地意識著我是要匡正、諷刺或攻擊些什麼」，然而寫到末了，他也坦承「隱隱彷彿有一種情感的洶湧的流來推動我。在我發洩著被壓抑的憤懣，毀謗著中國的家庭和社會」，使得暴露舊式大家庭的「變態」和社會、命運的不公成為《雷雨》最鮮明的主題。圖為1935年復旦劇社演出的《雷雨》劇照，劇中人物為周萍和四鳳。 圖片來源：中國文化傳媒網

6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曹禺：〈我說《雷雨》〉 《雷雨》所顯示的，並不是因果，並不是報應，而是我所覺得的天 地間的「殘忍」……
寫《雷雨》是一種情感的迫切的需要。我念起人類是怎樣可憐的動 物，帶著躊躇滿志的心情，彷彿是自己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而時常 不是自己來主宰著。受著自己──情感的或者理解的──捉弄，一 種不可知的力量的──機遇的，或者環境的──捉弄；生活在狹的 籠裡而洋洋地驕傲著，以為是徜徉在自由的天地裡。稱為萬物之靈 的人物，不是做著最愚蠢的事麼？我用一種悲憫的心情，來寫劇中 人物的爭執。…… 在《雷雨》裡，宇宙正像一口殘酷的井，落在裡面，怎樣呼號也難 逃脫這黑暗的坑。…… 〈我說《雷雨》〉是曹禺為《雷雨》所寫的長篇序言，文中闡釋了不少他對《雷雨》的想法，是讀者進入和理解《雷雨》的參考之一。因此，本投影片擇錄了三段文字，供同學們參酌之。紅字所標示的「殘忍」、「殘酷」和「悲憫」是其中的關鍵詞，因為《雷雨》所呈現的就是人的生活乃至於生命中最殘忍、最殘酷的一面，如其所言，人往往受天地間神祕的力量(或曰天，或曰上帝，或曰宿命)所支配、捉弄而不自知。《雷雨》不過是用一個虛構的、具體的故事來講述人對於自我生命之自由無法掌控的悲哀，也是曹禺對於宇宙間神祕不可知力量的憧憬和敬畏。是以，既然創作《雷雨》的曹禺彷彿造物的主，「用一種悲憫的心情，來寫劇中人物的爭執」，那麼，同學若有感於生命不自由之無奈，也請試著以一種悲憫的心情，來看劇中人物的情感衝突及其人生境遇。

7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場景安排： 序 幕: 在教堂附屬醫院的一間特別客廳內——冬天 的一個下午。
序 幕: 在教堂附屬醫院的一間特別客廳內——冬天 的一個下午。 第一幕: 十年前，一個夏天，郁熱的早晨。——周公 館的客廳內(即序幕的客廳)。 第二幕: 同前，當天的下午。 第三幕: 魯家，一個小套間——當天夜晚十時許。 第四幕: 周家客廳——當天半夜兩點鐘。 尾 聲: 又回到十年後，一個冬天的下午——景同序 幕。 此為《雷雨》各幕的場景安排，其中序幕與尾聲為十年後之場景，第一幕至第四幕為十年前之場景，故事主要發生在這四幕之內，而序幕與尾聲另有特殊用意，詳見後述。整體而言，這是一部多幕的大型話劇，據曹禺所言，光是第一幕到第四幕的演出就要四小時餘，加上首尾兩幕，耗時更久。因此，演出時就得考驗導演和編劇的編排能力了。

8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主要人物關係圖 周蘩漪 (35歲) 周樸園(55歲) (某煤礦公司 董事長) 魯侍萍 (47歲)
(某校女傭) 魯貴 (48歲) (周宅僕人) (舊情人) (不倫戀︶ ︵私生子︶ ︵婚生子︶ 周萍(28歲) 魯大海(27歲) (煤礦工人) 此為《雷雨》主要人物關係圖，可幫助同學理解劇中人物錯綜複雜的血緣關係。 ︵婚生子︶ (親兄弟) (同父異母兄弟) (同母異父兄妹) (情人) (同母異父兄妹) 周沖(17歲) 魯四鳳(18歲) (周宅使女) (單戀)

9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的結構與情境設計 故事橫跨四十年，但第一 幕至第四幕為時僅一天。 以「過去」推動「現在」 伏筆的安排
環環相扣的衝突與矛盾、 命運的迴圈。 《雷雨》是一齣結構相當完整且情境設計精湛的作品。首先，就文本的敘事時間來看，整個故事橫跨四十年，從十年後的今天回溯十年前發生的悲劇，同時在十年前的事件中再回溯三十年前周樸園與魯侍萍的往事。除序幕和尾聲之外，第一幕和第四幕在短短的一天和兩個場景(周家、魯家)之內，集中地鋪陳了一個家庭兩代之間三十年來錯縱複雜的愛恨情仇，劇情結構嚴謹且完整。其次，在劇情的發展上，曹禺利用周樸園和魯侍萍的「過去」來推動「現在」的發展，隨著「過去」的逐漸明朗，「現在」也隨之往悲劇的方向發展。再者，作者在劇中也精心安排了許多伏筆，如蘩漪後來的瘋狂從她第一幕出場開始就不斷地鋪排、周公館舊家俱的擺放也預示了魯侍萍的存在、斷落的電線不斷出現最終導致四鳳與周沖的死亡……等。一連串極端的情緒、衝突與矛盾就在這些伏筆的串連中不斷上演、推動著劇情的發展。且更令人驚奇的是，周萍與四鳳的關係竟如三十年前周樸園與魯侍萍的關係。可憐的四鳳落入了曹禺精心設計的命運的迴圈中，甚至落得比她可憐的母親還慘——同樣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與出身窮苦的下女談戀愛，周萍與四鳳偏巧多了一層兄妹關係。整齣戲的劇情發展極富戲劇張力，每個矛盾與衝突都嵌合地很緊密，連曹禺自己都忍不住嘆道：《雷雨》「太像戲了」! 圖片來源︰易文網

10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的結構與情境設計 雷雨將至的「郁熱」→ 人「生命的郁熱」 鬼氣森森的周公館 → 非人的生活
鬼氣森森的周公館 → 非人的生活 ※欲望的強烈求索與過度壓抑所導致的精 神苦痛 序幕與尾聲: 欣賞的距離、悲憫的眼光與心情 《雷雨》對情境的設計亦頗為精彩。呼應著劇名的「雷雨」，整齣劇本充盈著雷雨將至前的「郁熱」，而這一特定的氛圍，不單是外在客觀環境的描述，也是應和著劇中人物的性格、心境和情緒，將他們「生命的郁熱」一起導出，為一場蘊釀中的家庭風暴作舖墊。對此，曹禺有過清楚的闡釋：「夏天是煩躁多事的季節，苦熱會逼走人的理智。在夏天，炎熱高高升起，天空鬱結成一塊燒紅了的鐵，人們會時常不由己地，更歸回原始的野蠻的路，流著血，不是恨便是愛，不是愛便是恨。一切都是走向極端，要如電如雷地轟轟地燒一場，中間不容易有一條折衷的路。代表這樣的性格是周蘩漪，是魯大海，甚至於是周萍，而流於相反的性格，遇事希望著妥協、緩衝、敷衍便是周樸園，以至於魯貴。但後者是前者的陰影，有了他們，前者才顯得明亮。魯媽、四鳳、周沖是這明暗的間色，他們做成兩個極端的階梯。」(〈我說《雷雨》〉)此外，劇本中另外一個鮮明的氛圍，便是周公館陰鬱森涼的「鬼氣」。在這個家中，除了天真的周沖之外，人人心裡都有鬼，甚至也彷彿是鬼，壓逼地自己或他人過著了無生氣的非人的生活。侍萍的幽魂首先就因著那些舊家俱和舊習慣陰魂不散地徘徊在周樸園、周蘩漪和周萍的心裡；周樸園把蘩漪「磨成了像石頭樣的死人」，逼得蘩漪和年輕的周萍背著他「搞鬼」；蘩漪後來竟也為愛發了狂，厲鬼似地抓著周萍不放手，末了終於導致三個年輕的無辜生命都作了鬼，兩個可憐的母親也住進了周家改建的教會醫院中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無論是「郁熱」還是「鬼氣」，都暗示著生活在其間的人們在各種欲望的強烈求索與過份壓抑下所導致的精神苦痛。至於序幕和尾聲的設計，場景拉到悲劇發生的十年後，一前一後框住第一幕至第四幕，與其時空接合，便成一個廣闊的、前後橫跨四十年的時空框架。之所以如此，曹禺是別有一番用意的。因為他認為這悲劇太殘酷了，事情的變化太劇烈、太嚇人了，他因此利用序幕和尾聲，把時空推得遼遠些，有如罩上一層紗，給觀者一個「欣賞的距離」，讓他們可以和緩心神，以悲憫的眼光和心情哀其不幸。

11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一﹚：周樸園 成功的社會人士、權威的丈夫和父親、 所有罪惡與悲劇的根源
蘩漪(向周萍說)：父親，父親，你撇開你的父親吧 ！體面？你也說體面？（冷笑）我在這樣的體面家 庭已經十八年啦。周家家庭裡所出的罪惡，我聽過 ，我見過，我做過。我始終不是你們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 負責任。不像你們的祖父，叔祖，同你們的好父親，偷偷做出許多 可怕的事情，禍移在別人身上，外面還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 社會上的好人物。 ◎ 「吃藥」和「與侍萍重逢」之幕 圖片來源：中國藝術批評 《雷雨》對於人物的刻劃相當精彩，因此接下來將以人物形象的解析帶領同學進行劇本的導讀。劇中，周樸園被塑造成一個成功的社會人士、權威的父親和丈夫，也是所有罪惡與悲劇的根源，而這些罪惡都透過蘩漪、侍萍和大海的口中一一揭露(如投影片上所摘錄之劇本文字)。他性格中的冷峻和強硬，在逼蘩漪吃藥之幕展露無遺。在家中，他總是扮演著權威的丈夫和父親，不容人反抗和質疑，硬是命令著兒子們下跪好逼迫蘩漪吃藥，一再故我地傷害著蘩漪的身心和兒子們的感情。然而，看似無情的他，卻是對當年那個被趕出周家的下女侍萍充滿無限的懷念，所有家俱的擺設和習慣，都依著過去侍萍的習慣。周樸園是否愛過侍萍？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他與侍萍之間的愛情有太多外力因素的介入，因為像他這樣一個體面人家的少爺，在當時那個時代，在家庭的壓力下，無論如何都勢必得娶一個有錢、有門第的小姐為妻。就這點而言，或許他不完全是侍萍口中的加害者，而也是舊式大家庭婚姻體制下的受害者，以至於兩人分離後，他是如此懷念侍萍而對後來的兩任妻子無法投入真正的感情，間接導致了蘩漪與周萍的亂倫之戀。不過，在與侍萍重逢那一幕，周樸園對侍萍冷漠的態度，卻頗令人費解。當侍萍還沉浸在「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會老得連你都不認識了」的感傷中時，周樸園竟冷冷地質疑了侍萍的動機。我們可以這麼解釋，周樸園的確愛過侍萍，只是今非昔比，有太多的現實要考慮和面對。因此，當侍萍「復活」於眼前之時，他突然意識到她已非侍萍，而是魯貴的妻子、魯大海的母親，以致他放下了對過去的侍萍的懷念，試圖以金錢來彌補他對侍萍的虧欠。而由此，亦可以看出他作為一個成功的社會人士其處事的精明與練達之處。此外，藉大海之口所披露的，則是他草菅人命，發昧心財的卑劣行為。因此，儘管周樸園對侍萍有其深情之處，但仍無法抹滅他所造成的罪惡—無論他是有意或無意—他的存在和所做所為，在命運的操弄下，成了一切罪惡的「因」，讓幾個無辜的人承擔了悲劇的「果」：如果不是他，侍萍不會骨肉分離、遇人不淑；蘩漪不會戀上周萍，視他如溺死前的一根浮木；大海也不會生長於窮苦家庭，因社會的不公與親生父親、兄弟反目；也或許，周萍和四鳳乃至於周沖的悲劇都可避免了。圖為1936年，曹禺演出的周樸園劇照。

12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二﹚：周蘩漪 果敢陰鷙、最能表現生命的原始的蠻性 她的生命交織著最殘酷的愛和最不忍的恨(曹禺)
蘩漪(向周萍說)：你父親對不起我，他用同樣手段把我騙到你們家 來，我逃不開，生了沖兒。十幾年來像剛才一樣的凶橫，把我漸漸 地磨成了石頭樣的死人。你突然從家鄉出來，是你，是你把我引到 一條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路上去。是你引誘的我！ 蘩漪：……我早已忘了我自己（向沖，半瘋狂地）你不要以為我是 你的母親，（高聲）你的母親早死了，早叫你父親壓死了，悶死了 。現在我不是你的母親。她是見著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不顧一切 地）她也是要一個男人真愛她，要真真活著的女人！ 周蘩漪可以說是《雷雨》中刻劃地最為成功的一個角色，她之所以如此吸引著觀眾的心，是因為曹禺將她塑造成了一個『最「雷雨」式』(曹禺語)性格的人。在蘩漪初登場時，曹禺形容她的性格為「果敢陰鷙」，她的外表是如此沉靜、憂鬱，而她的內心卻如一座火山，敢愛敢恨，以瘋狂的一面體現了曹禺所謂的「人生命的原始的蠻性」。在周樸園的壓逼下，蘩漪逐漸失去了生機，只有周萍能喚起她的熱情，故她視他如溺水前的一根浮木，不顧一切地走上了「一條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路上去」。 周萍對她而言，是如此充滿意義，因此當周萍愛上四鳳，並決定離開家裡時，她的極愛與即恨便如白熱的電火迸出燙人的火花，用盡乞求、威脅和利誘之法，只為能讓周萍留在她的身邊。就像所有的母親一樣，她是一個母親，也是一個女人，這兩種身分原不相衝突，但在她身上，「母親」和「女人」卻是兩個分裂的人格，在她的心中彼此張牙舞爪著，使她的所作所為充滿極端和矛盾，正如曹禺所言：「她的生命交織著最殘忍的愛和最不忍恨」。極愛與極恨的撕裂與拉扯，終於毀滅了她的理智，把所有人都推下了「那黑暗的坑」(前述曹禺語)。或許，我們也可以這麼說，蘩漪本身就是雷雨，以猛爆迅疾之姿勢，刷蝕著每個人的情感。

13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三﹚：魯侍萍 不平等的愛情的受害者、宿命論的悲劇人物、悲劇的引爆者
侍萍：……我一個人有罪，我先走錯了一步。（傷心地）如今我明 白了，我明白了，事情已經做了的，不必再怨這不公平的天，人犯 了一次罪過，第二次也就自然地跟著來。－－（摸著四鳳的頭）他 們是我的乾淨孩子，他們應當好好地活著，享著福。冤孽是在我心 裡頭，苦也應當我一個人嘗。他們快活，誰曉得就是罪過？他們年 青，他們自己並沒有成心做了什麼錯。（立起，望著天）今天晚上 ，是我讓他們一塊兒走，這罪過我知道，可是罪過我現在替他們犯 了；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個人惹的，我的兒女都是好孩子，心地乾 淨的，那麼，天，真有了什麼，也就讓我一個人擔待吧。 魯侍萍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人物。三十年前，她是階級身分不平等的愛情之下的受害者，被迫離開周家的她，是一個不幸的女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儘管遇人不淑，至少日子是安定下來了，兒女也都平安成長。豈料，女兒四鳳竟然在三十年後重新回到了周家，伺候周家的大少爺，同他談了戀愛、懷了孩子……一切就如同她自身的翻版，令她一再喟嘆不公平的命運、不公平的天和不公平的命！而她的出現，有如悲劇的引爆點，隨著她在第二幕的登場，三十年前的往事逐漸明朗，卻也導致她的兒女們一步步往死裡走。儘管她是如此想保護自己的女兒，但四鳳還是落入了命運的迴圈中，她和四鳳，都極其可憐地承擔了這宿命論式的悲劇；儘管她是如此以一個母親的慈愛，祈求上天讓她乾淨的孩子們好好的活著，所有的罪過都由她一人承擔(見投影片上所引的文字)，但仍舊無法避免悲劇的到來。她一生的不幸和無法擺脫的宿命，既令人堪憐，也讓人感受到如曹禺在序言中所提到的，人對於自我生命之自由無法掌握的悲哀。

14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四﹚：周萍 為不倫戀的罪惡感所苦、為蘩漪瘋狂的愛所逼迫
……這是一個美麗的空形，如生在田野的麥苗移植在暖室裡，雖然 也開花結實，但是空虛脆弱，經不起現實的風霜。 周萍(向魯大海說)：……（含著苦痛的眼淚，苦悶地）那時我太糊 塗，以後我越過越怕，越恨，越厭惡。我恨這中不自然的關係，你 懂麼？我要離開她，然而她不放鬆我。她拉著我，不放我，她是個 鬼，她什麼都不顧忌。我真活厭了，你明白麼？我喝酒，胡鬧，我 只要離開她，我死都願意。她叫我恨一切受過好教育，外面都裝得 正經的女人。過後我見著四鳳，四鳳叫我明白，叫我又活了一年。 曹禺在周萍初登場時，以「如生在田野的麥苗移植在暖室裡，雖然也開花結實，但是空虛脆弱，經不起現實的風霜」來形容他，對照他後來的行為，確實是相當貼切的。我們所看到的周萍，已經是一個移植在暖室裡的野麥苗，性格中那點天生的蠻性長久以來為周家拘謹的家庭氛圍和良好的教育所壓抑，唯一可見出他蠻性之遺留的，是他與蘩漪一時衝動的愛。可是，他並不如蘩漪那樣果敢，不倫戀的罪惡感和蘩漪愈見瘋狂的愛不斷腐蝕他脆弱的心，唯有四鳳的單純善良才能拯救他於畸愛的深淵。因為四鳳，他不願再受逼迫，也顧不得蘩漪的絕望，決心遠離「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她，遠赴鄉下管理礦區，重新做回一個父親的好兒子、體面家庭的好少爺，同時也承諾四鳳，會找機會向父親表明願娶四鳳為妻的心意。周萍有他可憐，也有他可恨之處，性格上的懦弱與精神上的疲弱是他顯而易見的缺點，他對待蘩漪的態度，以及他離家之後是否能夠面對現實的風霜，為了四鳳與父親反抗，都是可資討論之處。

15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五﹚：周沖 對社會和愛情充滿理想與憧憬，熱情、天真的孩子
周沖(對四鳳說)：有時我就忘了現在，（夢幻地）忘了家，忘了你，忘了 母親，並且忘了我自己。我想，我像是在一個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 空，……在無邊的海上……哦，有一條輕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在海風吹 得緊，海上的空氣聞得出有點腥，有點鹹的時候，白色的帆張得滿滿地， 像一隻鷹的翅膀斜貼在海面上飛，飛，向著天邊飛。那時天邊上只淡淡地 浮著兩三片白雲，我們坐在船頭，望著前面，前面就是我們的世界。…… 我們可以飛，飛到一個真真乾淨、快樂的地方，那裡沒有爭執，沒有虛偽 ，沒有不平等，沒有…… ◎ 在《雷雨》郁熱的氛圍裡，他是個不調和的諧音，有了他，才襯出 《雷雨》的明暗。」(曹禺) 在《雷雨》裡一群為情所困、為生活現實所摧殘的人們中，周沖是一個相當特別，或者說相當「不和諧」的角色。他對社會和愛情充滿理想與憧憬，待人彷彿永遠是那麼真誠、和善，把夢想中「真真乾淨、快樂」、「沒有爭執，沒有虛偽，沒有不平等」的世界那麼輕易地構築起來，又那麼熱烈、歡愉地向四鳳訴說，儼然孩子般的熱情和天真。曹禺對這個角色頗為喜愛，他在《雷雨》的序文中是如此理解周沖：「理想如一連串的肥皂泡，盪漾在他的眼前，一根現實的鐵針便輕輕地逐個點破。理想破滅時，生命也自然化為空影。周沖是這個煩躁多事的夏天裡一個春夢。在《雷雨》郁熱的氛圍裡，他是個不調和的諧音，有了他，才襯出《雷雨》的明暗。」這幾句話用以形容周沖，真是再傳神不過。如同曹禺所言，即使周沖心目中理想的「真世界」是如此夢幻而不真實，待人處世還帶著一點兒傻氣，然他周身所散發出的屬於青春的光彩、活力和浪漫，卻是《雷雨》這沉重、暗灰色調的世界中一抹明亮的色澤。是以，這一色澤最後的暗去，自然也就更令人唏噓了。

16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六﹚：魯四鳳 救贖的力量、一種生活和生命型態理想的代表
他(周萍)要把自己拯救起來，他需要新的力，無論是什麼，只要能幫助 他，把他由衝突的苦海中救出來，他願意找。他見著四鳳，當時就覺得 她新鮮，她的「活」！他發現他最需要的那一點東西，是充滿地流動著 在四鳳的身裡。她有「青春」，有「美」，有充溢著的血，固然他也看 到她是粗，但是他直覺到這才是他要的，漸漸他也厭惡一切憂鬱過份的 女人，憂鬱已經蝕盡了他的心；他也恨一切經些教育陶冶的女人，（因 為她們會提醒他的缺點）同一切細微的情緒，他覺得「膩」。 (周沖語)你不是個平常的女人，你有力量，你能吃苦，我們都還年青， 我們將來一定在這世界為著人類謀幸福。……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我的 底下人，你是我的鳳姐姐，你是我引路的人，我們的真世界不在這兒。 身為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四鳳是一個實實在在、鮮活有血氣的健康女子。她的身上充滿著希望、光明與力量，那是為金錢、強權、罪惡所腐蝕、心神疲弱的資產階級人們在沉淪之中(對周萍而言是如此，但對孩子似的周沖而言，或可說是「墮落之前」)的一盞明燈，帶領他們逃出罪惡的深淵和通往理想的世界。對周萍而言，四鳳是一股救贖的力量，唯有四鳳的「鮮活」和「實」，才能填補他的心靈的耗弱和空虛，把他從不倫戀的痛苦中拯救出來。而在周沖眼中，四鳳的勞動，則成為了一種生活和生命型態的理想代表，是帶領他通夢想中沒有爭執、沒有虛偽、沒有不平等的「真世界」的引路人。

17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人物形象解析﹙七﹚：魯大海 工人、窮人階級的代表，揭露社會的不公
大海（向周樸園說）：你的手段我早就領教過，只要你能弄錢，你什 麼都做得出來。你叫警察殺了礦上許多工人……你從前在哈爾濱包修 江橋，故意在叫江堤出險……你故意淹死了兩千二百個小工，每一個 小工的性命你扣三百塊錢！姓周的，你發的是絕子絕孫的昧心財！ 大海(向周萍說)：……你們有錢人的世界，她多看一眼，她就得多一 番煩惱。你們的汽車，你們的跳舞，你們閑在的日子，這兩年已經把 她的眼睛看迷了，她忘了她是從哪裡來的，她現在回到她自己的家裡 看什麼都不順眼啦。可是她是個窮人的孩子，她的將來是給一個工人 當老婆，洗衣服，做飯，撿煤渣。哼，上學，念書，嫁給一個闊人當 太太，那是一個小姐的夢！這些在我們窮人連想都想不起的。 魯大海是《雷雨》中表現階級矛盾和衝突最主要的角色，是工人和窮人階級的代表。在血緣上 ，他雖然出身於周家，但卻成長於窮苦家庭。因此，他的心中有著根深蒂固的關於階級不平等的憤恨，始終與周家兩個少爺有所隔膜，更與親生父親反目成仇，並透過他的口，披露了周家的罪惡和社會的不公。不過，在《雷雨》中，這個角色發揮得並不多，在1984年改編的電影版本中，才增加了許多戲份。

18 劇作經典選讀：曹禺《雷雨》 雷雨:宇宙間不可知的神祕力量的象徵 我是個貧窮的主人， 但我請了看戲的賓客升到上帝的座，
來憐憫地俯視著這堆在下面蠕動的生物。 他們怎樣盲目地爭執著， 泥鰍似地在情感的火坑裡打著昏迷的滾， 用盡心力來拯救自己， 而不知千萬仞的深淵在眼前張著巨大的口。 他們正如一匹跌在澤沼裡的羸馬， 愈掙扎，愈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裡。 ——曹禺〈我說《雷雨》〉 在整齣劇中，「拯救」是一個清晰的子題，因為痛苦，所以才需要拯救：蘩漪靠著周萍拯救她蒼白的生命、周萍靠著四鳳拯救他於不倫戀的罪惡、四鳳以私奔的方式拯救自己的愛情、 侍萍向上天祈求希望拯救自己無辜乾淨的孩子……。然而，就如曹禺所說的，他們「用盡心力來拯救自己，而不知千萬仞的深淵在眼前張著巨大的口。他們正如一匹跌在澤沼裡的羸馬，愈掙扎，愈深沉地陷落在死亡的泥沼裡」，所有的拯救最後都落空了。劇中的雷雨，是宇宙間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的象徵，彷彿上帝般的存在，以死亡覆滅一切，無辜慘死的人從此清清淨淨了，而苟活的人（也許已無法稱之為人，不過是幾個垂垂老矣的可憐生物罷了）卻永遠受罪惡感的折磨，在教會的彌撒聲和聖母像前企求著最後一點的救贖。老生少死的結局，使悲劇感更為濃重，同時也令人對這不公平的命運和社會興起無限的感慨。

19 作品 授權條件 作者／來源 11-17頁文字內容 曹禺《雷雨》 18頁文字內容 曹禺〈我說《雷雨》〉 作者：江欣潔 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到訪日期：2010/10/20 來源：易文網 來源：中國藝術批評 來源：中國文化傳媒網 到訪日期：2010/10/13 11-17頁文字內容 曹禺《雷雨》 18頁文字內容 曹禺〈我說《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