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與道德 台大哲學系教授 　林火旺

一、哲學與道德 （一）哲學是什麼？ １．目的：探討宇宙和人生的真理。 ２．方法：用理性、批判性的方式思考最根本的 問題。 ３．主題： （１）傳統哲學的四大主題：知識論、形上學、 倫理學、邏輯。 （２）其它主題：宗教哲學、歷史哲學、政治哲 學、社會哲學、法律哲學、科學哲學、美學（藝術 哲學）。

（二）倫理學是什麼？ １．用哲學的方法研究倫理道德問題。 ２．倫理學的兩組重要語詞： （１）好的(good)或壞的(bad) （２）對的(right)或錯的(wrong) ３．倫理(ethics)和道德(morals)有何區別？ ４．倫理學的內容： （１）規範倫理學(normative ethics) （２）後設倫理學(meta-ethics) （３）應用倫理學(applied ethics)

二、為什麼要有道德？ （一）理性和道德的關係 １．道德：對待他人的適當方式，即人們在從事 行為時，必須考慮到別人的利益。只要存在兩個人 以上的互動，就產生道德問題。 ２．理性：在此指明智(prudence)，即在個人利益 的考量下，精打細算何種行為對自己有利。 ３．依照道德行動必須考慮他人利益，但這樣做 並不是永遠對自己有利，可以確定的是：道德是有 用的社會制度，但是“我” 做為一個個體在思索 我的行為時，有何理由應該遵守道德？

１･正義（道德）的起源 （二）柏拉圖《理想國》中Glaucon的論證 　１･正義（道德）的起源 　　（１）人在原始情境中的本性是利己的，而且 是狹義的利己，認為損人利己是好的，而受到折磨 或痛苦則是不好的。這種道德尚未出現前的狀況， 當代學者稱為自然狀態(state of nature)，用現代語言 這是一種“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狀態。 　　（２）由於受傷害的折磨遠超過施加傷害所帶 來的好處，同時嚐過這兩種情境以後，為了避免受 到傷害，決定彼此訂立互不傷害的約定是有利的。 　　（３）結果訂立法則、條約，遵守約定就是正 義，違反就是不正義。

　　（４）訂立契約的動機仍然是利己的，但這是 開明的利己(enlightened self-interest)，不同於狹義的 利己。就是人具有這種理性的利己，使能人脫離原 始情境，而進入社會狀態。 　　（５）對道德起源的這種看法有以下涵義： 　　　ａ）正義本身不是善，只是避苦的工具； 　　　ｂ）正義行為是擔心不正義會遭懲罰； 　　　ｃ）沒有人心甘情願為正義而正義。

　２･The ring of Gyges 　　（１）為了證明正義者的行為不是為了正義本 身，而只是因為無法逃避受到懲罰，不得不從事的 行為，Glaucon說了一個牧羊人的奇遇故事。 　　（２）Gyges的隱形戒指有兩層意義： 　　　ａ）保證違反道德絕對不會受到懲罰； 　　　ｂ）有了隱形戒指，正義者和不正義都會從 事同樣的行為，即對自己有利的行為。　

　３･完全正義者(perfectly just man)與完全不正義者 (perfectly unjust man) 　　（１）完全正義者：有正義之實，無正義之名 的人，因不正義之名之累而遭受各種折磨。 　　（２）完全不正義者：無正義之實而有正義之 名的人，拜正義之名之賜而享受各種好處。 　　（３）這兩種人哪一種活得比較快樂？ 　　（４）區別這兩種人的用意：去除道德所帶來 的好結果，以便確立道德本身是善的。

（三）用當代博奕理論(game theory)中囚犯兩難(prisoner’s dilemma)說明 甲 乙 認罪 不認罪 （15,15） （20,1） （1,20） （3,3）

１．囚犯兩難想要證明有道德比較有利，但是這 似乎只證明：有道德的社會比沒有道德或道德低落 的社會有利，但是並沒有證明任何一個理性人道德 對他都是有利的。精明的人會發現，當一個搭便車 者(free rider)最有利。 ２．有什麼理由不當搭便車者？學者Robert Axelrod 研究此問題(1984)，他設計一個重複的囚犯兩難比 賽，其中玩家必須重複決定是否合作，在每一輪中， 一位玩家和其對手將玩200次遊戲，每一個人自己 決定是否合作。

　３．嬴的策略：嬴的程式稱為一報還一報(Tit-for- Tat)，是多倫多大學Anatol Rapoport提出來的，一報 還一報出奇的簡單，它只包含兩個指令：第一次動 作，合作；每一個接下來的動作，做對手在前一輪 所做的。這些指令和一般道德情感對應，這個策略 始於合作，而且只要對手也合作，它會持續合作， 它從不想要先不合作而佔便宜。另一方面，一報還 一報也是一個寬恕的策略，當另一個玩家重新恢復 合作時，它立刻恢復合作。

４．搭便車者會鼓勵別人搭便車，當搭便車者越 來越多時，我們越來越接近自然狀態。 ５．這個模式的說服力完全建立在外在制裁，但 是只靠外在制裁永遠面臨一個難題，如果我有隱形 戒指時，似乎有理由不道德。雖然人不太可能處於 隱形戒指的情境，但是有些狀況接近隱形戒指，理 性人在這種狀況下仍然認為值得冒險。

（四）內在制裁和品德的功能 １．以外在制裁維繫社會秩序，代價太高： （１）警察人數必須大量增力，同時要建立監督 執法者的機制，最後會成為一個警察社會。 （２）個人自由的空間縮小。 ２．內在制裁：培養品德 （１）消極的內在制裁：做錯事會心不安或愧疚。 （２）積極的內在制裁：從事道德行為得到的心 靈愉悅。

三、道德生活和人的尊嚴 （一）康德(Immanuel Kant, 1724-1804)的觀點 １．道德沒有專家 （１）康德的道德哲學建立在一般的道德意識之 上，他認為道德沒有專家，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的 道德責任或義務是什麼。一般人缺乏是對道德清楚 的理解，所以不能保持對道德真理的信仰。類似王 陽明的「知之未至，行之不力」。 （２）道德哲學家的工作就是清楚、精確地指出， 已經內存於每一個人的最高道德原則，而此最高道 德原則的根源則是我們的理性。

２．人之所以為人的特點：理性 （１）自律：行為由理性決定，人是自由的，這 樣的行為合乎道德。 （２）他律：行為由欲望決定，人是不自由的， 這樣的行為違反道德。 ３．人為目的：理性使人具有尊嚴，也是人不只 是工具而是目的的基礎。

（二）Fernando Savater (1947-)的觀點（出自其《對與 錯的人生邏輯課》） １．人不只是自然生物的現象，還是一個文化現 象：美國導演威爾斯(Orson Welles, 1915-1985)在1941 年拍攝一部電影叫《大國民》(Citizen Kane)，裡面 的主角Kane，試圖像佔有物品一樣去佔有人，控制 和擺佈人，最後他擁有無數的財富，卻得到人的關 懷。

２．把別人當成“物”，別人也以“物”回報， 而“物”不能給我們友誼、尊重和愛，只有“人” 才能給予真誠的欣賞、自發的關心，或是用心的陪 伴。 ３．我們可以做一個像“物”的人，也可以做一 個像“人”的人。

４．道德無關智商、美醜：身體的殘缺或畸形， 內心仍然可以是睿智、慷慨、值得被愛的。心靈殘 缺畸形的人，即使擁有權力，只能換來諂媚、畏懼 和臣服，卻得不到愛，暴力或權力無法產生愛。 ５．自私會變成自己的敵人：自私的人以為很愛 自己，其實對真正適合自己的事關注的太少，他們 的所作所為，比較像在跟自己作對。

四、道德和幸福－亞里斯多德的觀點 （一）最高善(the highest good)—幸福(eudaimonia) １．英文將eudaimonia譯成 happiness會誤導，因為它 指的是：一個人潛力的完全發揮，是一種滿意的人 生，所以它不只是一個情感，然而happiness這個字 通常指一種情感，滿足、喜悅、快樂感。因此有學 者譯為fulfillment 或 well-being。 ２．任何行為都有目的，最後的目的就是幸福。

（二）幸福是什麼？ １．一般錯誤的見解：一般人將幸福等同於明顯 可見的東西，譬如：快樂、財富或榮耀。 ２． 功能論證(function argument)： （１）對任何一個事物好壞的評斷，依據它是否 能適當執行其功能。 （２）有機體（生物）和無生物最大差別在於前 者具有靈魂(soul)，即有機體內部具有內建的自然目 標。不同的生物具有不同的靈魂，造成其具有不同 的功能，而生物的特點就是由其特殊功能加以定義。

（３）人的功能：由人不同於其它生物的特點， 定義人的功能，此一特點就是「理性」，因此表 達理性或遵守理性的心靈活動，就是人的功能。 （４）好人就是充分發揮人的功能、具有實用智 慧(practical wisdom)的人，依據最完滿德行(virtue) 而積極運用其能力的人。這也是幸福的定義。 （５）德行：卓越(excellence)表現，在任何一方面 表現良好，都可以稱具有德行。因此它可以指道 德意義，也可以指非道德意義的行為表現。

（６）實用智慧是什麼？對於實用事物具有良好 思考能力，就是具有實用智慧，也就是理性的卓越 表現應用到日常生活中。實用智慧包含以下成分： ａ）慎思（deliberation）的能力：有助於實現想 要達成的目的，而且這個目的必須是善的。 ｂ）理解（understanding）的能力：對處境綜合 評估，及知道如何依此行動。 ｃ）經驗。 ｄ）判斷力。 ｅ）執行力。

（三）道德是幸福最穩定的必要條件 １．亞里斯多德主張，一個值得過的、理想的或 幸福的生活，就是依據最完滿的德行而活。但是一 般想法認為，幸福生活還需要其它條件配合。 ２．幸福的其它條件： （１）一個人是否幸福，是以其完整一生評估。 （２）幸福是一種活動，必須積極將品格在實際 行動中展現。 （３）德行是內在善，幸福也需要外在善。

３．德行不是幸福的充分條件，但卻是穩定的必 要條件，因為外在善的獲得需要運氣。所以幸福 主要是由符合德行的活動所決定。 ４．真正善良有智慧的人即使運氣不好，也會採 取最適當的行為，應付惡運。 ５．人生禍福雖然不是操之在己，但絕大部分的 生活決定，都是出自人們自己的選擇，所以在人 類範圍之內幸福的最佳保障就是德行，因此德行 是實現幸福最穩定且具宰制性的成分。

　６．補充說明：雖然快樂不等於幸福，但是幸福 包含快樂，積極過德行生活的人一定是快樂的，因 為當一個人被描述為某某的「愛好者」，表示這些 東西會給他帶來快樂。快樂不是幸福的副產品，幸 福生活本身就包含快樂。

五、家庭倫理 （一）言教不如身教？ １．污染源太多：我們的社會有證嚴法師、慈濟 功德會的救災救難，也有媒體報導各種政治人物、 演藝人員的言行，哪一個影響比較大？父母、師長 的身教抵擋得住外面撲天蓋地的污染嗎？ ２．最容易影響孩子的是同儕、媒體、網路的價 值觀。 ３．人性的弱點：為何一般家庭不看大愛台而看 一般電台？即使只看大愛台的孩子，不會受外面錯 誤價值觀的影響嗎？

（二）錯誤的家庭教育 １．扭曲的價值觀 （１）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升學主義造成 補習班林立，根據調查，教改實施十多年來，全國 各類補習班成長5.8倍，以升學為主的補習班成長 率高達8.1倍。以台北市為例，國小生補習人口是 74.13%，而國中生補習達63.25%。只給孩子讀書一 條路，孩子快樂嗎？ （２）世俗的價值觀無法出現吳季剛、曾雅妮、 吳寳春。

２．錯誤的管教方式 （１）父母強迫孩子做孩子不喜歡的，經常用的 理由是：“這樣做是為你好”。父母認為好的，就 是對子女好嗎？ （２）柏克萊大學教授包潤德(Diana Baumrind)區別 三種管教方式：具有權威性的(authoritative)、威權 威的(authoritarian)、縱容式的(permissive)。威權式的 父母使用一堆命令和威脅，很少推理；縱容式父母 用很多情感，卻不用權威；而有權威的父母將有信 心的權威結合推理、公平和愛。

（三）品德重於知識 １．教導品德是讓孩子擁有無形財富，有利於孩 子的未來發展。 ２．孩子沒有品德，父母會擔心一輩子。

六、品德怎麼教？ （一）教學者必要的條件 １．基本心態：想要說服別人的東西，一定要先 能說服自己。 　１．基本心態：想要說服別人的東西，一定要先 能說服自己。 　２．心理的條件：把教育當成目的，而不是謀生 的工具；對道德教育懷抱理想和熱忱，道德的教學 者應該有基本的道德承諾。 　３．知識的條件：具備道德理論相關的基本知識。

（二）教學原則 　１．生活化：配合生活中具體的事例，才容易使 受教者體會道理的真義。 　２．系統化：對道德問題全面性瞭解，使道德教 育不會淪為教條式教育。 　３．道德教學不能只靠普通常識：不論活用生活 中具體的例子，或系統化教學，都必須對道德理論 有一定程度的掌握，因此教育工作者的知識條件才 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