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侠传统与中国新文学

墨侠传统与中国新文学 一、千古文人侠客梦 二、从侠到流氓的变迁 三、剑客孤独侠寂寞 四、断魂枪，枪魂断 五、中国的奇侠荒唐梦

一、千古文人侠客梦 1、武侠小说史：由侠而武，侠魂武形 （1）秦汉侠史 韩非子《五蠹》：“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史记·游侠列传》：“今游侠，其行虽不轨於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阸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 游侠与刺客并列，侠与武并列，并未合一。“人貌荣名，岂有既乎”，侠客不在，侠义永存

（2）东汉后，由史书而文学。“乱世天教重侠游”（柳亚子）侠对中央帝国的威胁而被汉朝铲除，《后汉书》后结束了侠客史传，却带给文学灵感与想象，英雄诗情，抒情与意气：“抚剑长夜啸，雄心日千里。”（李白）“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龚自珍） （3）唐宋传奇与豪侠小说，想象与虚构《聂隐娘》：武术（技击）与道术（法术）出现 （4）清代侠义小说 “揄扬勇侠，赞美粗豪，然又必不背于忠义”，“从军立功，多得顶戴”《儿女英雄传》《三侠五义》：侠客清官，儿女英雄，男女搭配，读书不累。

（5）民国武侠小说 尚武风气与民族精神：梁启超《中国武士道》；谭嗣同的“任侠”，与大刀王五结交。东亚病夫的民族屈辱，使霍元甲等成为民族英雄象征。 1923年，南派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近代英雄侠义传》 40年代北派四大家：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宫白羽《十二金钱镖》 《偷拳》郑证因《鹰爪王》王度庐《卧虎藏龙》系列，写武林，写人性。 （6）新派武侠小说 50年代末至60年代，港台作家梁羽生、金庸、古龙等创作武侠小说，出现了《七剑下天山》、《射雕英雄传》、《流星·蝴蝶·剑》等作品。内功修为，文化境界。

发展线索：由写实而想象；由故事而文化；由复仇、忠义而自由人格 文化趣味：中央帝国的极权暴政与平民世界的侠义梦想，由此产生江湖与朝廷两极世界的悖论，清官侠客梦。 2、武侠小说类型特点，以李安导演《卧虎藏龙》为例 扶危救困，游侠义气：平不平、立功名，求自由。“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李德裕《豪侠论》） 江湖世界，快意恩仇：《墨子经上》“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自由自在的江湖理想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刀光剑影与退隐江湖，《笑傲江湖》：追求对江湖理想的超越与不可能。

仗剑行侠，纵横天下：审美与伦理，武德与实战，三境界：剑术，内功，修为（人格精神）“此剑在人间，百妖夜收形。奸凶与佞媚，胆破骨亦惊。”（欧阳修《宝剑》）“亮剑”与“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书法、音乐进入武学，“无招胜有招”《九阳真经》“清风过山岗，明月照大江”。是审美的需要。 琴心剑胆，侠骨柔情。江湖儿女，悲欢离合。“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地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元好问《雁丘词》

3、通俗读物与高雅文学 成人童话与通俗读物：可读、娱乐，来自说书传统，章回体，以胡适夫人与鲁迅母亲为例。 金庸的回避与不满。“不是文学”。《明报》的政论与销量，见识与学养、想象力，现实讽喻与文化含量（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佛道、中医的东方元素，同时融入现代人的精神，如自由人格、突破礼教的爱情。 金庸：鲁迅等人用中文写外国小说，不太考虑大众阅读趣味。

鲁迅留日时期参与光复会的刺杀行动，内心并不赞成，鉴湖女侠与陶成章，创作《斯巴达之魂》。 蔡元培、陈独秀、汪精卫都参与过暗杀团。 二、从侠到流氓的变迁 1、 鲁迅并不否定墨侠文化，反而是赞美的，只是痛恨侠堕落为流氓。鲁迅自幼读《剑侠图传》《越绝书》《吴越春秋》，自号”戛剑生“，对中国侠义小说深有研究。 鲁迅留日时期参与光复会的刺杀行动，内心并不赞成，鉴湖女侠与陶成章，创作《斯巴达之魂》。 蔡元培、陈独秀、汪精卫都参与过暗杀团。 2、解读《流氓的变迁》，1930年。（《流氓与文学》1931） 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儒者，柔也”，当然不会危险的。惟侠老实，所以墨者的末流，至于以“死”为终极的目的。到后来，真老实的逐渐死完，止留下取巧的侠，汉的大侠，就已和公侯权贵相馈赠，以备危急时来作护符之用了。” 司马迁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乱”之和“犯”，决不是“叛”，不过闹点小乱子而已，而况有权贵如“五侯”者在。

“侠”字渐消，强盗起了，但也是侠之流，他们的旗帜是“替天行道”。他们所反对的是奸臣，不是天子，他们所打劫的是平民，不是将相。李逵劫法场时，抡起板斧来排头砍去，而所砍的是看客。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因为不反对天子，所以大军一到，便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不“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终于是奴才。 满洲入关，中国渐被压服了，连有“侠气”的人，也不敢再起盗心，不敢指斥奸臣，不敢直接为天子效力，于是跟一个好官员或钦差大臣，给他保镳，替他捕盗，一部《施公案》，也说得很分明，还有《彭公案》，《七侠五义》之流，至今没有穷尽。

然而为盗要被官兵所打，捕盗也要被强盗所打，要十分安全的侠客，是觉得都不妥当的，于是有流氓。和尚喝酒他来打，男女通奸他来捉，私娼私贩他来凌辱，为的是维持风化；乡下人不懂租界章程他来欺侮，为的是看不起无知；剪发女人他来嘲骂，社会改革者他来憎恶，为的是宝爱秩序。但后面是传统的靠山，对手又都非浩荡的强敌，他就在其间横行过去。 鲁迅在这里痛惜侠义精神的变迁与堕落，有侠客而强盗、而捕快而流氓。 3、金庸的封笔之作《鹿鼎记》， 韦小宝揭示了江湖世界流氓与侠客的变迁，是对江湖理想侠客梦的反拨。

三、剑客孤独侠寂寞 1、《铸剑》 解读 剑的意象 黑衣人与复仇精神，爱 看客荒诞与剑客的寂寞

（1）眉间尺的成长：优柔-舍己-为己 （2）黑衣人：温情与爱，拒绝“义士” 名号：黑衣人为眉间尺在大街上解决麻烦，告知王要捕捉他的信息，证明黑衣人一直在关注他，更像是父亲对于自己儿女初涉江湖的一种默默的关怀。他表面严冷，却叫眉间尺作“孩子”，可见他的内心深处是有一些温情的东西存在的。后来砍下自己的头跳入锅中咬王头，这不是普通的侠所能办到的，他总是在眉间尺需要的时候给与最大的帮助。黑衣人在侠的形象上更像是眉间尺父亲的化身，这也更显现出《铸剑》精神的不死。 （3）色彩的象征：决绝的复仇精神（“报仇雪耻之乡，非藏污纳垢之地”）。在冷剑、热血之间的搏斗与挣扎，情感的热烈与冷峻。 （4）荒诞与寂寞：黑衣人的真正死亡是看客们看热闹的旁观，奴性的良民与无赖。

2、《非攻》解读 康有为《孔子改制考》：“侠即墨也”。蒋智由：“千古任侠之模范”，冯友兰《原儒墨》，墨家为原侠 墨子的非攻与兼爱思想，智慧与侠义精神，止楚攻宋，超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从国家主义到国际主义，世界和平主义者，春秋版的白求恩。 平民精神，艰苦卓绝，“老牌乞丐”，爱与恭，“民族脊梁” 墨子的遭遇与荒诞：募捐救国队 3、《理水》 4、《奔月》解读 后羿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嫦娥的背叛；老太太的鸡，学生的冷箭。

四、断魂枪，枪魂断 1、老舍父亲的战死与“拳匪”之祸，爱国与愚昧，盲目排外，迷信法术。沉痛教训，感同身受。义和团的拳术与法术，刀枪不入与女人不净（长妈妈的故事） ，拳术可以健身，但不可有狭隘的民族主义。 2、《断魂枪》（1935）是老舍构思中的长篇武侠小说《二拳师》的一部分。因为是会家子，老舍对传统文化，尤其是武文化，感情是复杂的。 3、沙子龙的镳局已改成客栈。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红色多穗的镳旗，绿鲨皮鞘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声名，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历史大变局与根源丧失。沙子龙的“不传”是对赖以生存籍以成名视若生命的武文化信仰产生了深重的怀疑：火车代替了骡马，厚盾挡不住枪弹。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既定的社会规则都不再灵验，一切固有的规律与传统在外来的武力以及文明的撞击下七零八落，不复存在。 枪的位置：角落与深夜，东方的梦只能 留在内心。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

五、中国的奇侠荒唐梦 1、武侠热与《吉诃德的时代》 瞿秋白认为：武侠热会催生奴性，“济贫自有飞天剑，尔且安心做奴”，“梦想青天大老爷”， 茅盾称为给小市民的一碗“迷魂汤”，为此呼唤中国的塞万提斯。

2、《洋泾浜奇侠》1936年 史兆昌，剑侠救国，跳舞救国，绝食救国，热水瓶救国，敛财骗钱。 中国的堂吉诃德，更荒唐、无耻、愚昧：十三妹与太极真人，飞剑法术；高呼万岁，追逐名利，流氓习气。

阅读书目 鲁迅：《故事新编/铸剑/理水/非攻》 老舍：《断魂枪》； 张天翼：《洋泾浜奇侠》 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

思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