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之謎 (下) 作者: 「宇宙從我心中生起」羅伯‧蘭薩博士、鮑伯‧博曼著
薜丁格的貓 要是有讀者以為這是無稽之談或哲學, 別忘了取決於觀察者的宇宙論點在高階普通物理學界已熱烈討論了四分之三個世紀。觀察者在實體宇宙裡的角色與意義不是嶄新的議題。例如奧地利量子專家薛丁格著名的想像實驗; 這個實驗想要證明結合心智與物質的量子實驗會產生多麼荒謬的結果。
他說,想像在一個密閉的箱子放置少量放射性物質, 這些放射性物質可能會也可能不會釋放粒子。兩種可能性同時存在。根據哥本哈根詮釋, 結果要在受到觀察到之後才會成為事實。受到觀察之後波函數才會塌縮,粒子才會出現……或是不會出現。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可是讓我們再放一個蓋革計數器(Greiger counter) 到箱子裡,它能偵測到粒子的出現(如果有粒子出現的話)。如果蓋革計數器偵測到粒子,它就會啟動一把榔頭敲破裝著氰化物的燒瓶。
這個箱子裡還有一隻貓,但這時牠應該已經死了。若按照哥本哈根詮釋的說法,放射性粒子、蓋革計數器、落下的榔頭跟貓已統合成一個量子系統。但是只有在箱子被人打開時才會受到觀察,一旦受到觀察,所有的事件順序就會被迫從機率變成現實。
這意味著什麼? 薛丁格提出質疑。如果箱子裡有一隻腐爛的死貓,我們真的要相信在箱子打開之前,這隻貓一直處於死和不死之間的模糊狀態,只是看起來好像死了好幾天嗎? 真的如哥本哈根詮釋所堅稱,這隻貓一直同時處於死與活的狀態,直到有人打開箱子過去的事件才會建立起來。
沒錯,正是如此。(除非貓的意識也能算是一種觀察,那麼波函數一開始早已塌縮,根本不需要等到人類幾天後打開箱子。)總之,現在仍有許多物理學家擁護這個觀念。同樣地,我們可以把一百三十七億年前的大霹靂視為宇宙的起點,但這只是現在的觀察結果,只是看起來像是真實的歷史。量子論認為我們只能確定一件事:宇宙看似已經存在了一百億年。根據量子力學,知識的必然性存在著無法改變的重要限制。
如果觀察者不存在,宇宙看起來就什麼都不是,這點不言自明。應該說,宇宙根本不會存在。史丹佛大學的物理學家安德烈‧林德(Andrei Linde)說:「宇宙跟觀察者是一對組合。一個堅實的理論絶對不能忽略意識。少了觀察者,我不知道宣稱宇宙的存在有何意義。」
如果沒有人在觀看,宇宙是否存在? 著名的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家惠勒多年來一直堅稱, 當我們觀察來自遙遠類星體(quasar)的光繞過前方的星系時,光有可能出現在星系的任何一側,這就是一種規模極大的量子觀察。他認為這代表在我們測量光子的此刻,光子才確定了數十億年前不確定的路徑。現在創造過去。這當然讓我們想起之前提過的量子實驗,現在的觀察決定孿生子過去的選擇路徑。
二0 0 二年,《探索雜誌》(Discover)派了提姆‧福哲(Tim Folger)去採訪惠勒本人。他在本論等方面的觀點在物理學界依然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他提出的看法頗具爭議,於是《探索雜誌》決定根據他在人生第十個十年所選擇的方向下了這個標題: 〈如果沒有人在觀看,宇宙是否存在?〉。他告訴福哲,他確定宇宙裡充滿「巨大的不確定雲團」;這些雲團尚未跟有意識的觀察者互動,甚至也還沒跟無生命的物質團互動。他相信在這些地方,宇宙是「一大片過去尚未成為過去的地方」。
你現在想必頭暈腦脹吧。讓我們休息一下,回到我的朋友芭芭拉身邊;她正舒服地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一杯水,她非常確定這杯水跟她自己都是真實的存在。她的房子一如往常:牆上的畫、鑄鐵爐、舊橡木桌。她在不同的房間晃來晃去。九十年來的各種選擇定義了她的人生:碗盤、床單、飾品、機器跟工作室裡的工具。 她每天早上都會打開前門拿《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或是忙著照顧她的花園。她家後門通往後院,草地上散置著玩具風車;它們在微風中旋轉,發出嘎吱聲響。她認為無論自己是否把門打開,世界都會運轉如常。
就算她在臥室裡的時候廚房消失了,花園跟玩具風車在她睡著時蒸發了,工作室跟裡面的工具在她上雜貨店時並不存在,這些事對她一丁點影響也沒有。 當芭芭拉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時,她的動物感官不再感覺到廚房:洗碗機的聲音、時鐘的滴答聲、管路的呻吟、烤雞的香味,廚房與廚房裡看似分離的物體都變成原始的能量―空無(primal energy –nothingness)或機率波。宇宙突然從生命中誕生,而不是反過來。或許這麼說會更容易理解:自然與意識之間存在著永恆的相互關係(correlativeity)。
對每個生命來說,或是對你的生命來說,有一個跟「實相範疇」(spheres of reality)有關的宇宙。形狀跟狀態都是大腦利用耳朵、眼睛、鼻子、嘴巴跟皮膚收集的感覺數據製造出來的。我們的星球由成千上億的實相範疇構成,是一個內在/外在的匯集,一個範圍令人驚歎的聚合體。 真的是這樣嗎?你每天早上醒來時,梳妝台依然放在原地,正對著你所躺的舒服的床。你穿上同一條牛仔褲和你最喜歡的襯衫,腳上穿著拖鞋走到廚房煮咖啡。心智正常的人怎麼可能以為外在世界全都是大腦建構出來的?我們需要透過更多類比對照才能理解。
是你的大腦讓宇宙動起來 為了更加了解一個由靜止的箭矢與消失的衛星所構成的宇宙,不如用現代電子用品與我們的動物感官認知工具來比喻。經驗告訴我們DVD播放機裡的黑盒子有某種工具,可以把無生命的光碟變成一部電影。DVD播放機裡的電子儀器讓光碟上的資訊動起來,變成一部二維影片。同樣地,你的大腦也讓宇宙動了起來。你可以把大腦想像成DVD播放機裡的電子儀器。
換一種方式用生物學的語言來解釋,大腦會幫五種感官傳來的電化脈衝安排順序,讓它們變成一種連續事件、一張臉、一張書頁、一個房間、一整個環境:一個統一的、三維的整體。大腦把一連串的感官輸入變得真實,真實到人們從來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創造三維宇宙是心智的拿手好戲,技術高超到我們幾乎不去質疑宇宙是否真如我們所想像。大腦會把我們接收到的感覺加以分類、排序跟詮釋。
例如來自太陽的光子帶著電磁力,但是光子本身並無特別之處,只是帶著能量的粒子。無數光子打在我們身旁的物體上,有些光子反射後飛向我們,各種物體形成各式各樣的波長組合進入我們的眼睛。它們把電磁力傳給無數原子,這些原子以特定的方式排成數以百萬計的錐狀細胞;錐狀細胞迅速排序,規模之大遠遠超過任何電腦的運算能力。
就這樣,大腦中出現了世界。光本身沒有顏色,但此刻它變成各種形狀與顏色的神奇集錦。神經網路以三分之一光速進一步平行處理,為這些畫面賦予意義。這是必要要步驟。失明數十年後才恢復視力的人看見這世界會覺得困惑、不確定,他們無法看見我們眼中的世界,也無法有效處理這些新資訊。
視覺、觸覺、嗅覺等感覺都是只發生在心智裡的經驗。沒有一種感覺是「外在」的,是語言習慣讓我們以為它們是外在經驗。我們觀察到的一切都是能量與心智的直接交互作用。我們沒有直接觀察到的一切含有無限可能,用數學的語言來說,是一團機率迷霧。惠勒說:「在被觀察到之前,任何現象都不是真實的現象。」
你也可以把心智想像成電子計算裝置的電路。假設你買了一台新的計算機,打開包裝把它拿出來。你輸入4X4,小螢幕上會跳出16,就算這台計算機以前從未算過這個乘法算式也一樣。這台計算機遵循特定的規則,就像你的心智一樣。輸入4X4、10+6或-9都一定會出現16。走出室外就像輸入一組全新的數字,這組數字決定「螢幕上」會出現什麼;月亮會在這裡或那裡、被雲遮住、是弦月或滿月。
在你抬頭望向天空之前,這些物質現實尚未形成。月亮的明確存在不再是一種數學機率,就這樣進入觀察者的意識網。無論如何,月亮的原子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空間,所以月亮既可說是一片空無,也可說是一個物體。它完全不是固態的存在,只是大腦的產物。 或許你會想要快速行動,看一下這個團機率迷霧變成有形物體之前是什麼樣子,就像很想偷瞄《花花公子》(Playboy)封面的小男生。你可能想用閃電般的速度把眼神掃過去或把頭轉過去,只為了偷到那禁忌的一眼。但是你無法看見尚未存在的東西,所以這是一場贏不了的比賽。
或許有些讀者會將此斥為無稽之談,認為大腦絶對不可能擁有創造物質現實的機制。可是,別忘了夢與精神分裂症(例如電影《美麗境界[A Beautiful Mind]都證明心智絶對有能力建構時空現實,而且真實程度不亞於你此時此刻所感受到的現實。身為醫生,我可以證明精神分裂症的病人「看到」的畫面和「聽到」的聲音,跟你現在閱讀的書頁、坐著的椅子一樣真實。
所有時間、空間和事件,就在此時此地 我們終於來到這裡,站在這個想像的邊界,森林的邊緣;童話故事裡,大竹竹人狐狸跟兔子互道晚安的地方。我們都知道睡著後意識隨之消失,時空連結的連續性也會消失,時間跟空間不復存在。這時我們到哪兒去了?我們站在一把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梯子上,如愛默生所說:「就像赫爾墨斯(Hermes)用骰子贏得月光的那天,或是烏西里斯(Osiris)誕生的那天。」意識的確只是心智的表象,就像我們只能看到地球的地殼。在意識思想底下,我們可以想像到無意識的神經狀態。但是這些心理機能本身,除了跟意識的關聯之外,並不存在於時間和空間裡,就像石頭或樹一樣。
至於意識的限制,也可説是它的邊界,是否確實存在呢?或者心智是否比我們想像得更加單純?梭羅寫道:「無所不在……的可能性永遠存在。」 這怎麼可能呢?就像實際的電子實驗結果,一顆粒子怎麼可能同時存在於兩個地方?看看池塘裡的那隻潛鳥、草原上的毛蕊花或蒲公英、月亮和北極星,區隔它們、使它們成為單獨個體的空間是虛假的嗎?它們不是引起貝爾興趣的現實主體嗎?貝爾的實驗證明了局域事件會受到非局域事件的影響。
這種情況很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愛麗絲發現自己泡在淚池裡。我們確定自己跟池裡的魚毫無關聯,因為牠們有鱗片跟魚鯺,我們沒有。但是理論家伯納德‧戴斯帕納(Bernard d’Espagnat)說:「不可分隔性(non-separability)是物理學中最確信無疑的概念。」這並不是說我們的心智以能夠違返因困律的方式連在一起,就像貝爾實驗中的粒子一樣。我們可以想像宇宙兩端各有一台探測器,來自某個中心來源的光子飛向兩台探測器。如果實驗者改變了其中一道光束的偏振,可能會立即影響一百億光年外的事件。但是實驗過程中不可能把資訊從A點傳到B點,或是從一個實驗者傳到另一個實驗者。這種影響只可能自動發生。
同理可證,我們身上有一部分跟池子裡的魚密切相關。我們以為有一道牆區隔了我們,但是貝爾的實驗顯示有一種因果關聯超越了一般的傳統思維。「人類認為真實很遙遠,」梭羅寫道,「它在系統的外圍,在最遙遠的星星後面,在亞當誕生之前,在最後一個人類死去之後……其實這些時間、空間和事件就在此時此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