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译论 中国话语 潘文国
谈三个问题 所谓“中国特色翻译学”问题 理论从本质上讲就是话语权 如何重建中国译论的话语?
一 所谓“中国特色翻译学”的问题
“中国特色翻译学”不是个理论问题 要不要建设“中国特色翻译学”、甚至有没有“中国特色 翻译学”,这并不是个理论问题。 所谓“翻译学就是翻译学,不应有中国特色、外国特 色之分”是个未经证明、也无法证明的伪问题。 所谓为什么美国人不提什么“美国特色”、英国人不提 “英国特色”……而中国人要提“中国特色”?这是一种强 辞夺理。因为问题也可反过来问:为什么别人不提, 中国也就不能提?这种争论不会有结论。 谈“特色”有什么坏处、不谈“特色”有什么好处 ,这些 在理论 也争论不 出什么结果。
“中国特色翻译学”是个实践问题 所谓“实践”是指翻译实践、首先是语言实践。 不论语言派还是非 语言派,无法否定 的是,翻译 最终实现的是语言的 转换。否则就可能“什么都是, 偏偏 不是翻译”。 翻译是否有特色,要看翻译的两种语言问的差异是 否大到必须 引起特别 重视。 印欧语之间的翻译与汉语与印欧语之间的翻译是不 同的翻译实践。 从印欧到中的翻译实践与从中到印欧的翻译实践是 不同的实践。 这个不同典型地体现为加法和减法的不同。
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 The failing of the moonlight the cawing crow awakes. While I watch the moon go down, a crow caws through the frost. The moon goes down, a raven cries, frost fills the sky. The setting moon, a cawing crow, the frost filled sky. Moon setting, crows cawing, frost filling the sky. The moon is setting, rooks disturb the frosty air The moon goes down, crows cry under the frosty sky. The moon is down; crows are cawing
赵嘏《江楼感旧》“同来玩月人可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All but the friends, the much-loved friends,/ who gazed at the moon with me. All those who came this Moon to view, ah! whither they gone? But where are they who with me came…? Those gone how can my heart forget? But where are they now that the scene is like last year‘s? Where is my friend who once came to enjoy the moon with me? Where is she who came with me to admire the moonlight?
密尔顿的诗句: Sin is talking to Satan who has begotten on her his son Death Sin / le péché ; Death / la mort
“中国特色翻译学”是实践必然结果 语言类型学造成的差异不容小觑。 印欧语之间,与中印欧之间的不同翻译实践必将导致 不同特色的翻译理论。 当前建立在印欧语互译基础上的翻译理论本质上只是 “印欧语特色的翻译理论”。认为它就是普适的翻译理 论只是某些中国学者的“一厢情愿”。 加进了中文与印欧语之间的翻译实践,必然导致“汉 语特色 翻译学”的产生。
中国特色翻译学首先是汉语特色翻译学。 其次是中国文化特色翻译学,这就是在中国文化、中 国历史、中 国传统基础 形成的、用中国话语表述的 翻译思想。 如果认为“中国特色翻译学”只是一个特例,那么,“印 欧语特色翻译学”同样只是一特例。普世翻译学是这 些特例的总和。 加强“中国特色翻译学”建设,正是中国译学有可能对 普世翻译学做出的贡献。
莎士比亚的诗句 See how the morning opens her golden gates, And takes her farewell to the glorious sun 译成德语是 Sieh, wie sein tor der golden morgen öffnet, Und abschied von der lieben sonne nimmt 改变了这对情人的性别
二 理论 从本质上讲是话语权
什么是理论? 理论 是体系构成的,体系 由术语组成的。 理论、体系、术语可以总称为“话语 ”。 这里的“话语”比张佩瑶教授(《中国翻译话语选集》 2006/2010)要小,指更专业性的一些用语。 建立“中国特色 翻译学”就是要取得中国译学的话语 权,在普世译学的建设中发出中国的声音。 一百多年来,中国译学基本 处于“失语”状态。这是 有人认为中国没有翻译学、不需要翻译学、以及只 要引进、不需建立“中国特色翻译学”的原因。
中国译学为什么会失语? 是100多年来“现代化”实则是“西化”的结果。 “西化”三步曲: 一、五四前后。对传统的彻底否定。这是“扫净场地”, 客观上为西方理论长驱直入扫清了道路。 二、“整理 国故”。用西方 学科体系对中国传统学术 进行筛选、改造。这是“请进尊神”,其结果是建立了 现代的学科体系。理论、体系、术语、方法无不来 自西方。 三、“跟着转”的研究范式 。一切新理论、新方法、 新概念、新论题无不来自西方。这是“身不由己”。 所有学科均如此。译学亦不例外。
中国译论“失语”例之一:文质 “文”“质”之争是由三国支谦到隋初彥琮400年间讨论 的核心问题。 “文”“质”之争是由三国支谦到隋初彥琮400年间讨论 的核心问题。 而西方从古罗马西塞罗开始就纠缠于直译意译之争。 梁启超《翻译文学与佛典》“翻译文体之问题,则直 译、意译之得失,实为焦点”,把文质问题纳入直译 意译 之争。 从茅盾(1921)开始,中国译学就始终纠缠在直译 意译问题上。 由于汉语与印欧 语之间不存在逐字对译,因此所谓 “直译”在汉语中其实 是个伪命题。
中国译论“失语”例之二:信达雅 严复“译事三难信达雅 ” 。 从梁启超开始,已 将三者看作纯语言问题趋势。 1921年茅盾首次介绍泰特勒三原则 。之后有人称“三 难”来自“三原则 ”。 瞿秋白和鲁迅的论争,取消了雅 ,把信达转为信顺之 争。 林语堂提出信达雅指忠实、通顺、美 ,分别 指向作者、 读者、艺术 。 赵元任以一个“信”字包容了三个字。 至此信达雅完全被消解,纳入了西方自古以来以忠实 为核心的译学研究范式。
中国译论“失语”的结果 直译、意译,信达雅都成了无谓之争。
三 如何重建中国译论的话语?
跳出西方理论,回归中国语境 文质问题回归文体问题。 文质之争是译文本身的风格,与翻译方法无关。 文质的起源:“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说的也是一 个个体上两种风格的统一问题。 道安引赵郎说:“昔来出经者,多嫌胡言方质,而 改适今俗,此政所不取也。何者?传胡为秦,以不 闲方言,求识旨趣耳,何嫌文质?文质是时,幸勿 易之。经之巧质,有自来矣 ;惟传事不尽,乃译 人之咎耳。”可见文质根本与翻译无关。
跳出西方理论,回归中国语境 信达雅回归文章学问题。 “三者乃文章正轨,亦即为译事楷模”。 信:“修辞立其诚”,是人品和道德问题。 达:“辞达而已矣。”是内容表达问题。 雅:“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是文章表达 力问题。
信达雅的来源:刘熙载的路子、刘知几的 句子。 刘熙载:“文之道可约举经语以明之,曰 ‘辞达而已矣’‘修辞立其诚’……” 刘知几:“史有三长:才、学、识。 ”
重新认识中国译学传统 从文质之争到三难 提出,中国译学 实际上是个文章学的传统。 所谓文章学翻译学,本意是用写文章 的态度来对待翻译 。
写文章的第一要义是态度问题,所谓 “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不能草 草了事。这就是“诚” ,或曰“信”。对 于翻译来说,诚字包括对待作者、读 者、原作、译作等所有方面 的问题。
写文章的第二要义是思想或内容必须 得到充分的表达。这就是“达”。对于 翻译来说,其实包括了 翻译整个过 程。
写文章的第三要义是要有文采,要有 表达力,否则不能传远。这就是“雅” 或“文 ”。翻译必须要讲文采,这不仅 仅是文学翻译的任务。中国现在很多 翻译作品文字太差,当然无法流传。
重新认识中国译学传统 文章学翻译学实际上已经包含了西方译学 中的忠实论、读者 中心论、翻译伦理论 等,但内容还要丰富。 从文章学的角度重新梳理 中国传统,有 可能构建中国特色 译学理论。
西方翻译理论 发展至今,可说经过了四 个阶段:重作者 (语言学派)--重读者 (文化转向)-- 重译 者(译者显身)--重 过程(翻译决策)。还没有就译文的文章 质量与传播 价值进行研究的。中国传统 译论正可补此不足。而这更是解决 中国 当前译品质量不高的一剂良药。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