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 坡 詞 Ci Poetry of Su Shi 授課老師：劉少雄教授 東坡密州詞 第6單元：密州詞選讀(二) 【本著作除另有註明外，採取創用CC「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相同方式分享」台灣3.0版授權釋出】 臺灣大學 林湘如 本作品改作自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屬公共財。資料來源：WIKIPEDIA (http://zh.wikipedia.org/wiki/File:Dwelling_in_the_Fuchun_Mountains_(second_half).jpg)，瀏覽日期2012/03/05。

密州，東坡稱之為「山東第二州」，前身是 膠州治所諸城(古稱東武，今山東諸城縣)。 熙寧七年(1074，39歲)秋末離杭，十二月到 密州任。 熙寧八年(1075，40歲)十一月，葺超然台。 熙寧九年(1076，41歲)十月，王安石罷判江 寧府，弟轍罷齊州掌書記，回京；十一月， 東坡移知河中府。

密州時期的詞風── 由豪婉到清曠

密州詞選讀 51 蝶戀花 65 望江南 52 江城子 68 水調歌頭 57 江城子 71 江城子 64 望江南 73 蝶戀花

一、豪婉詞風的確立 夏敬觀〈手批東坡詞〉說：「東坡詞如春花散空， 不著跡象，使柳枝歌之，正如天風海濤之曲，中多 幽咽怨斷之音，此其上乘也。若夫激昂排宕，不可 一世之概，陳無己所謂『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 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乃其第二乘也。」「清婉」 與「激昂」的詞風，大抵是在密州時期正式形成。

蝶戀花 密州上元 鐙火錢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 帳底吹笙香吐麝。更無一點塵隨馬。 寂 寞山城人老也。擊鼓吹簫，卻入農桑社。火 冷鐙稀霜露下。昏昏雪意雲垂野。

蘇味道〈正月十五夜〉：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此詞反用其意。

熙寧八年元宵佳節，東坡寫下了到密州後的第一 首詞〈蝶戀花‧密州上元〉，對照杭州燈節的清 麗景象，此處則是「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 雲垂野」的低迷、陰暗的意境，「寂寞山城人老 也」的感慨尤其深切；偏處山城，人老不中用， 東坡此時所體會的寂寞之情是相當深沉的。

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 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 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 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短松崗。

在這詞裡糾結著夫妻之情與故鄉之思，它哀悼 的是一份徒然失落的青春理想與歲月。當東坡 吟道：「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想這十年來，生活折磨，歲月摧殘，不只容顏 變老，心志也非昔日，有甚麼可以告慰的呢！

東坡帶著愧疚之情入夢，換來的是「相顧無 言，惟有淚千行」。上文提到鄉愁的淚與別 恨的淚，至此更深化為無盡的哀傷。這種哀 傷，只能藉年年的思憶去彌補，明明如月是 永恆的見證。

江城子 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 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 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 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 西北望，射天狼。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這裏蓋以馮唐自 比，兼採左思〈詠史〉『馮公豈不偉，白首 不見招』及王勃〈滕王閣序〉所謂『馮唐易 老』等意，承『鬢微霜，又何妨』來，亦即 上文所謂『老夫』。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北京市 : 人民文學出版，新華發行(1979)，依據著作權法第46、52、65條合理使用。

其實作者年方四十。馮唐在武帝時，年九十 不能為官，亦見本傳，他在文帝朝，持節赦 免魏尚時，也並不太老，用在這裏似乎不太 合適。但詞人遣詞每不拘。古代文士又有歎 老嗟卑的習氣，年未半百則已稱老。……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北京市 : 人民文學出版，新華發行(1979)，依據著作權法第46、52、65條合理使用。

近來注家，或釋本句為作者以魏尚自比。按 史所載，魏尚時因有罪，下吏削爵；東坡於 熙寧七年自杭州通判調密州太守，是升官， 非貶職，更非有罪下獄，與魏尚事不合。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北京市 : 人民文學出版，新華發行(1979)，依據著作權法第46、52、65條合理使用。

其另一面，史載馮唐其時不但持節為使者， 且做車騎都尉，帶了許多兵，也和本詞下文 『挽雕弓』『射天狼』等等意思得相呼應。 審文意，仍以自比馮唐為較惬當。」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北京市 : 人民文學出版，新華發行(1979)，依據著作權法第46、52、65條合理使用。

東坡〈與鮮于子駿〉： 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 家。呵呵！數日前，獵於郊外，所獲頗多。 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 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

由射虎打獵寫到抗敵保邊，抒發老而能用 的壯懷，語意激昂。東坡說：「老夫聊發 少年狂」，「鬢微霜，又何妨」，顯見他 始終在意歲月之催人老。已有年華漸衰之 感嘆，又有不甘牢落而意欲奮起的鬥志， 一上一下之間，身與心的衝突對抗，展現 出一種氣韻，跌宕出一份豪情。

但這種執拗態度，容易造成精神緊張，而 過度流蕩激情必然暗指生命的催折，東坡 實在無法長期負荷。畢竟，這只是東坡一 時氣盛之作，豪放終非東坡的個性特質。

清曠詞風的形成

望江南 超然臺作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 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 後，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 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望江南 春已老，春服幾時成。曲水浪低蕉葉穩， 舞雩風軟紵羅輕。酣詠樂升平。 微雨 過，何處不催耕。百舌無言桃李盡，柘林 深處鵓鴣鳴。春色屬蕪菁。

水調歌頭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 作此篇，兼懷子由 水調歌頭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 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 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 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 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 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 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太白與東坡 李白─是「仙而人」的個性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蘇軾─是「人而仙」的個性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 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人間」與「天上」是相對的存在情境： 「人間」代表有限，變化是它的本質，生 老病死、悲歡離合是人生難以避免的事情 ；「天上」則代表了不變的永恆境地，那 裡是沒有煩惱的理想世界。

東坡是因為經歷了太多苦惱，因而有此出 世的癡想：是否脫離了凡軀，乘風歸去， 就能得到永生？但他隨即就意識到，如此 換來永恆的孤單與寂寞，個人忍受得了嗎？

轉念一想：「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人間是我們唯一的生存處所，怎樣逃避也逃 避不了，倒不如積極地、歡喜地接納它，東 坡以為真正的自由不在外，而在心裡，如能 保持精神的自由，人間亦是天堂。……至此 ，時間的緊張性緩和了，而相對地因空間相 隔而帶來的悲感也同樣能化解。

東坡重情，也因為有情，心靈世界就不至 於變得冰冷、荒蕪，而有踏實、歡愉之感 。在尋覓心靈安頓的過程中，人間情誼是 東坡心中力量的重要來源，當中兄弟之情 尤有和緩、互補、平衡、拉拔的作用。 「嗟予寡兄弟，四海一子由。」

作為兄長，東坡自覺地意識到，兄弟倆血 脈相連、心靈相契，他不能消沉，必須扮 演積極指引的角色，因此，無論遭遇怎樣 的逆境，每當想起子由，彷彿便能找到自 我調適的機制，一種剛健的意念、自我提 升的力量不時會自心內萌生，而展現在東 坡的文學裡也往往因此而多了高朗峻拔的 意境。

月圓人獨，觸景生恨，乃人之常情，但不 要落入情緒的怨懟中，須知世間事物都有 其相對性，很難配合得完美，又何必執著 ？我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人間情誼。

人雖千里，共看明月，那麼美麗的月光就 是交會著人間情愛的共體，人們可以藉月 光知道彼此的心意，此情遂跨越了時空， 彷彿永恆。東坡於此為天上的明月賦予了 人間的意義─月，不再是孤獨、冰冷的世 界，而是人情相親之處，充滿著溫馨、美 好的感覺。

江城子 東武雪中送客 相逢不覺又初寒。對尊前，惜流年。風緊 離亭，冰結淚珠圓。雪意留君君不住，從 此去，少清歡。 轉頭山上轉頭看，路 漫漫，玉花翻。雲海光寬，何處是超然。 知道故人相念否？攜翠袖，倚朱欄。

唐，馮贄《雲仙雜記》： 「陶淵明得太守送酒，多以舂秫水雜投之， 曰：少延清歡數日。」

蝶戀花 暮春別李公擇 簌簌無風花自墮。寂寞園林，柳老櫻桃 過。落日有情還照坐，山青一點橫雲破 。 路盡河回人轉柁。繫纜漁村，月 暗孤燈火。憑仗飛魂招楚些，我思君處 君思我。

「我思君處君思我」 杜甫〈夢李白〉：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落日、山青二句化用李白〈送友人〉詩： 「青山橫北郭，白水遶東城。……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落日有情」一句，隱示故人惜別之意。 「山青一點」一句，隱示此去路途遙遠之意。

雨中花慢 初到密州，以累年旱蝗，齋素累月。方春牡 丹盛開，遂不獲一賞。至九月，忽開千葉一 朵。雨中特為置酒，遂作。 雨中花慢 初到密州，以累年旱蝗，齋素累月。方春牡 丹盛開，遂不獲一賞。至九月，忽開千葉一 朵。雨中特為置酒，遂作。 今歲花時深院，盡日東風，輕颺茶煙。但有 綠苔芳草，柳絮榆錢。聞道城西，長廊古寺 ，甲第名園。有國豔帶酒，天香染袂，為我 留連。 清明過了，殘紅無處，對此淚灑 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會 聊追短景，清商不假餘妍。不如留取，十分 春態，付與明年。

雨中花慢： 平韻體始自蘇軾，仄韻體始自秦觀。 鄭騫〈成府談詞〉推為「韶秀舒徐」代表作 之一。 本詞的時空設計：由春到秋，由今年到明年。

版權聲明 頁碼 作品 授權條件 來源 1-42 5 6 7 8 9 10 臺灣大學 林湘如 本作品改作自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屬公共財。 資料來源：WIKIPEDIA (http://zh.wikipedia.org/wiki/File:Dwelling_in_the_Fuchun_Mountains_(second_half).jpg)，瀏覽日期2012/03/05。 5 東坡詞…第二乘也。 夏敬觀，《手批東坡詞》。 6 蝶戀花…雲垂野。 蘇軾，〈蝶戀花〉。 7 暗塵…逐人來。 蘇味道，〈正月十五夜〉。 8 火冷…雲垂野 寂寞山城人老也 9 江城子…短松崗。 蘇軾，〈江城子〉。 10 縱使…鬢如霜。

頁碼 作品 授權條件 來源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21 22 23 相顧…淚千行 蘇軾，〈江城子〉。 江城子…射天狼。 13 這裏…『老夫』。 俞平伯，《唐宋詞選釋》，北京市 : 人民文學出版，新華發行(1979)，依據著作權法第46、52、65條合理使用。 14 其實…稱老。…… 15 近來…不合。 16 其另一面…惬當。」 17 近卻頗…壯觀也。 蘇軾，〈與鮮于子駿〉。 18 老夫…又何妨 21 望江南…趁年華。 蘇軾，〈望江南〉。 22 望江南…屬蕪菁。 23 水調歌頭…共嬋娟。 蘇軾，〈水調歌頭〉。

頁碼 作品 授權條件 來源 24 27 28 32 33 34 35 俱懷…愁更愁。 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 我欲…在人間。 蘇軾，〈水調歌頭〉。 李白…在人間。」 葉嘉瑩， 27 起舞…在人間。 28 嗟予…一子由。 蘇軾，〈送李公擇〉。 32 江城子…倚朱欄。 蘇軾，〈江城子〉。 33 陶淵明…數日。 馮贄，《雲仙雜記》。 34 蝶戀花…君思我。 蘇軾，〈蝶戀花〉。 35 我思君處君思我 故人…長相憶。 杜甫，〈夢李白〉。 三夜…見君意。

頁碼 作品 授權條件 來源 36 37 38 青山…故人情。 李白，〈送友人〉。 雨中花慢…付與明年。 蘇軾，〈雨中花慢〉。 韶秀舒徐 鄭騫，〈成府談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