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宋前中期的词 晏殊、欧阳修 柳永、张先 晏几道

晚唐五代词的“传统” 体裁：小令为主 题材：多写女性 风调：优柔婉丽

晏殊《珠玉词》 1、表现领域： 身边生活的细致感受 男女离情—时光迁逝 2、表现特征： 笔调闲婉 情中有思

魏泰《东轩笔录》： 庆历间，西师未解，晏元献为枢密使，会大雪，欧阳永叔与陆学士经同往候之。遂置酒西园，永叔赋《晏太尉西园贺雪歌》，其断章云：“主人与国共休戚，不唯喜悦得丰登。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晏深不平，语人曰：“昔韩愈亦能作言语，赴裴度会，但云：‘园林穷胜事，钟鼓乐清时。’不曾如此作闹。”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晏殊《玉楼春 》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六 ： 《诗眼》云：晏叔原见蒲传正，云：“先公平日小词虽多，未尝作妇人语也。”传正云：“‘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岂非妇人语乎？”晏曰：“公谓‘年少’为何语？”传正曰：“岂不谓其所欢乎？”晏曰：“因公之言，遂晓乐天诗两句，盖‘欲留所欢待富贵，富贵不来所欢去’。传正笑而悟。” 刘辰翁《辛稼轩词序》：“词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岂与群儿雌声学语较工拙。”

葛立方《韵语阳秋》： 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晏元献云：“太乞儿相，若谙富贵者不尔道也。”元献诗云：“梨花院落溶溶月，栁絮池塘淡淡风。”此自然有富贵气。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纱》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吴梅《词学通论》： 惟“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二语，较“无可奈何”，胜过十倍。而人未知之，可云陋矣。

欧阳修《六一词》、《醉翁琴趣外编》

欧阳修词的特点 1、语淡情深 刘熙载《艺概》：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毛先舒《古今词论》：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一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但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一层意也。

2、词境的开拓 发挥词的抒情功能，在李煜之后，进一步用词抒写人生感慨，《朝中措》（平山栏槛）最有代表性。 在题材、内容、语言等方面朝着通俗活泼的方向发展。一方面与柳永呼应，朝着都市艳情词俚俗泼辣的方向发展，一方面受民歌影响，朝着明快清丽的方向发展。

《醉蓬莱》：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啰。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采桑子》：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栏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王国维《人间词话》：“永叔‘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 3、欧词的情感特征 王国维《人间词话》：“永叔‘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春风容易别’，于豪放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 《玉楼春》：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疏隽开子瞻，深婉开少游”。

柳永《乐章集》的贡献

一、开启了两宋慢词的时代 慢词： 依曲调舒缓的慢曲填写的词。一般都比较长。最短的是《卜算子慢》，八十九字，最长的是《莺啼序》，二百四十字。 清 谭献 《＜复堂词录＞序》：“ 唐人乐府，多采七五言绝句。自 李太白 创词调，比至 宋 初，慢词尚少。”（《汉语大词典》）

小令： 唐 时文人于酒宴上即席填词，当作酒令，后遂称词之较短小者为小令。 唐 白居易 《就花枝》诗：“醉翻衫袖抛小令，笑掷骰盘呼大采。”但词之称令者并非皆为小令，如“百字令”等。明 顾从敬 《草堂诗馀》谓以五十八字以内者为小令，今仍沿用，然无据。清 徐釚 《词苑丛谈·体制》亦谓不能以字数分小令、中调、长调。

二、开拓了词的表现领域 1、女性题材的突破。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皇佑中，老人星见，永应制撰词，意望厚恩，无何始用渐字，终篇有‘太液波翻’之语，其间‘宸游凤辇何处’，与仁庙挽词暗合，遂致忤旨。士大夫惜之。” 张舜民《画墁录》： 柳三变既以词忤仁庙，吏部不放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引《艺苑雌黄》： 皇佑中，老人星见，永应制撰词，意望厚恩，无何始用渐字，终篇有‘太液波翻’之语，其间‘宸游凤辇何处’，与仁庙挽词暗合，遂致忤旨。士大夫惜之。”  

《锦堂春》下片： 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翦云鬟。几时得归来，香阁深关。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2、都市风情词。 祝穆《方舆胜览》引范镇曰：“仁宗四十二年太平，镇在翰苑十余载，不能出一语歌咏，乃于耆卿词见之。” 3、抒写个人情怀

1、铺叙详尽，描述精细。 三、丰富了词的表现手法 李之仪《跋吴思道小词》：“（词）大抵以《花间集》中所载为宗，然多小阕，至柳耆卿，始铺叙展衍，备足无余，形容盛明，千载如逢当日。较之《花间》所集，韵终不胜。”

《夜半乐》： 冻云黯淡天气，扁舟一叶，乘兴离江渚。渡万壑千岩，越溪深处，怒涛渐息，樵风乍起，更闻商旅相呼。片帆高举，泛画鹢、翩翩过南浦。　　望中酒旆闪闪，一簇烟村，数行霜树。残日下，渔人鸣榔归去。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岸边两两三三，浣沙游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语。　　到此因念，绣阁轻抛，浪萍难驻。叹后约丁宁竟何据。惨离怀，空恨岁晚归期阻。凝泪眼、杳杳神京路。断鸿声远长天暮。

2、运用白描手法。 《忆帝京》：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白描： （1）国画技法的一种。用墨钩勒轮廓，用水墨渲染，不设色。多用于人物、花卉。 （2）文字平白如话、不施渲染烘托的写作风格。 鲁迅 《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白描’却并没有秘诀。如果要说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 秦牧《艺海拾贝·茅台·花雕瓶子》：“大抵，那些用平白如话、淡得出奇的白描句子来起头的好诗，后面往往‘铁骑突出刀枪鸣’地出现警句。” ——《汉语大词典》

3、情景衬融，点染得法。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吴雨苍（1916-2006）、黄山寿（1909）

黄君璧（1889-1991） 吴幻荪 （1948）

郑文焯（1886）

钱松岩（1899-1985） 俞礼（1917）

《五灯会元》：邢州开元法明上座……后归里，事落魄，多嗜酒呼卢。每大醉唱柳词数阕，日以为常。乡民侮之，召斋则拒，召饮则从。如是者十余年。咸指曰“醉和尚”。一日谓寺众曰：“吾明旦当行，汝等无他往。”众窃笑之。翌晨，摄衣就座，大呼曰：“吾去矣，听吾一偈。”众闻奔视，师乃曰：“平生醉里颠蹶，醉里却有分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言讫寂然，撼之已委蜕矣。 丰子恺（1898-1975）

4、平直之中有开合变化的章法。 《望海潮》 《八声甘州》

《爪茉莉》 《菊花新》 四、拓展了词的意境风格 每到秋来，转添甚况味？金风动、冷清清地。残蝉噪晚，甚聒得、人心欲碎。更休道、宋玉多悲，石人也须下泪。　　 衾寒枕冷，夜迢迢、更无寐。深院静、月明风细。巴巴望晓，怎生捱，更迢递？料我儿、只在枕头根底，等人来、睡觉里。 《菊花新》 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 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

晏几道《小山词》

《蝶恋花》： 《鹧鸪天》： 1、题材内容：抒写恋情，感伤身世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 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2、曲折顿挫的抒情手法 《浣溪沙》：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　　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两重心字罗衣 沈祖棻《宋词赏析》： “心字罗衣”旧有两种解释，或谓指罗衣之领屈曲像个新字，或谓指心字香熏过的罗衣。心字香又有两说，或谓指一种用茉莉、素馨等花和沉香薄片相间制成的香，或谓指以香末萦篆成心字的香。这些地方，无须烦琐考证，只要知道是一种样式很美或香气很浓因而使人难于忘怀的衣服就可以了。

春残（五代）翁宏 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 那堪向愁夕，萧飒暮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