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價值與哲學思維 第五週：邏輯思維 (2) ：世親《唯識二十論》 外在世界是否如夢一般，僅僅在我的意識中存 在？ 耿 晴 政大哲學系助理教授 1

分組報告 每 10 人一組，推選一位組長。 12 月中左右進行課堂分組報告。 題目：限定與本課程授課內容相關。例如：「從佛 教倫理學角度看捷運殺人事件」；「從笛卡兒惡魔 論證」 2

與「虛擬世界」想法相關的電影 資科三 鮑聖文同學提供： 駭客任務 系列 夏日大作戰 攻殼機動隊 系列 全面啟動 全面進化 楚門的世界 AI 人工智慧 香草天空 3

關於實在論的懷疑 笛卡兒：我們怎麼知道我們不是在做夢？ 怎麼知道不是一個惡魔變出現象來欺騙我們？ 笛卡兒：我懷疑本身不可被懷疑，我正在思想這件 事絕對是不可被懷疑的！  「我思故我在」（ Cogito, ergo sum ）。

Putnam’s Challenge to “Brain in a Vat” Hilary Putnam in his Reason Truth and History (1981) argues that one cannot meaningfully say that “I am a brain in a vat” even if she/he is in Reality a brain in a vat. The reason is that since all there is for the brain in a vat is sensory stimuli, all she/he could possibly mean while saying “I am a brain in a vat” is that she/he has the sensory stimuli that she/he is a brain in a vat but NOT that she/he is a brain in a vat in Reality.

Putnam ：「我是桶中腦」不能成立 （ A ）如果我實際上不是桶中腦，則「我是桶中腦」 為假； （ B ）如果我實際上是桶中腦，則當我說「我是桶 中腦」的時候，我的意思其實只是我有「我是桶中 腦」的知覺，而非「我實際上是桶中腦」。 因此「我是桶中腦」的命題不符應「我實際上是桶 中腦」的事實，因此為假。 結論：「我是桶中腦」為假。

觀念論的主張是否自相矛盾？ Putnam/Garfield 的挑戰似乎意味著： 任何支持觀念論的哲學主張都不可避免是自相矛盾 的。 世親是否會落入這個批評中？

世親（約 5 世紀） 世親（ Vadubandhu ）與兄長無著（ Asa ṅ ga ）為印度 佛教唯識思想最重要的思想家。 唯識學主張外在世界都是內在的識變化而來。 《唯識二十論》是世親證明唯識主張的核心作品。 10

世親《唯識二十頌》 「安立大乘三界唯識，以契經說三界唯心，心意識 了名之差別。此中說心意兼心所，唯遮外境不遣相 應。 內識生時似外境現，如有眩瞖見髮蠅等，此中都無 少分實義。」 (T31, no. 1590, p. 74, b27-c1)

《唯識二十論》的主要內容 回應外在實在論的挑戰以及批判外在實在論： 回應：即使外在世界不存在，然而（ 1 ）處決定、 （ 2 ）時決定、（ 3 ）相續不決定、（ 4 ）作用等還 是可以成立。 批判：外在實在論無法解釋對象的存在，因為原子 理論不能成立。

對「唯識」的挑戰 「若識無實境 則處、時決定 相續不決定 作用不應成 論曰：此說何義？若離識實有色等外法，色等識 生不緣色等，（ 1 ）何因此識有處得生非一切處？ （ 2 ）何故此處有時識起非一切時？（ 3 ）同一處 時有多相續，何不決定隨一識生？如眩瞖人見髮 蠅等，非無眩瞖有此識生。（ 4 ）復有何因諸眩瞖 者所見髮等無髮等用，夢中所得飲食刀杖毒藥衣 等無飲等用、尋香城等無城等用？餘髮等物其用 非無。若實同無色等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 定處、定時、不定相續、有作用物皆不應成。」 (T31:1590, p. 74, c1-14)

世親的反駁 「處 、 時定如夢 身不定如鬼 同見膿河等 如夢損有用 論曰：如夢意說，如夢所見，謂如夢中雖無實境，而 或（ 1 ）有處見有村園男女等物，非一切處。（ 2 ）即 於是處或時見有彼村園等，非一切時。由此雖無離識 實境，而處時定非不得成。（ 3 ）說如鬼言。顯如餓鬼 河中膿滿故名膿河，如說酥瓶其中酥滿，謂如餓鬼同 業異熟，多身共集皆見膿河，非於此中定唯一見。 「等」言顯示或見糞等、及見有情執持刀杖遮捍守護 不令得食。由此雖無離識實境，而多相續不定義成。 （ 4 ）又如夢中境雖無實，而有損失精血等用，由此雖 無離識實境，而有虛妄作用義成。如是且依別別譬喻， 顯處定等四義得成。」 (T31.74c14-28)

關於「夢喻」的檢討 「夢喻」是否證明了「外在世界不存在」？ 「夢喻」是否對於為何此時此地出現如此景物，提 供解釋？ 「識從自種生 似境相而轉 」（第九頌）－－底 下《唯識三十頌》對此有更多討論。

對於實在論者「極微」理論的挑戰 世親的實在論論敵主張：感官對象由「極微」構成。 極微是最小、不可分割的單位。由於不可分割，因 此也不會變壞、毀滅。 不過個別的極微肉眼無法看見，因此感官對象乃是 由極微和合（堆疊）而成。

世親：極微無法堆疊成可見的感官對象 「又理非和合或和集為境，一實極微理不成故。云 何不成？頌曰： 極微與六合 一應成六分 若與六同處 聚應如極微 論曰：若一極微六方各與一極微合，應成六分，一 處無容有餘處故。 一極微處若有六微，應諸聚色如極微量，展轉相望 不過量故，則應聚色亦不可見。」 (T31, no. 1590, p. 75, c24-p. 76, a3)

世親的論證 極微和合，要嗎在不同位置；要嗎在相同位置。 如果在不同位置，則必須承認中間那顆極微有六個 部分（但這違反我們對於極微的定義）； 如果在相同位置，則必須承認無論多少顆極微堆疊 起來還是無法被看見。 結論：極微不可能藉由和合（堆疊）成為可見的感 官對象。

原子有部分、無部分皆導致困難 「若許極微有分無分，俱為大失。所以者何？頌曰： 極微有方分 理不應成一 無、應影障無 聚不異無二（ 14 ） 論曰：以一極微六方分異，多分為體，云何成一？ 若一極微無異方分，日輪纔舉光照觸時，云何餘邊 得有影現？以無餘分光所不及。 又執極微無方分者，云何此彼展轉相障？以無餘分 他所不行，可說此彼展轉相礙？既不相礙，應諸極 微展轉處同，則諸色聚同一極微量，過如前說。

原子的集合能形成影子？ [ 論敵問 ] 云何不許影障屬聚、不屬極微？ [ 世親答 ] 豈異極微許有聚色發影為障？ [ 論敵答 ] 不爾。 [ 世親答 ] { 聚不異無二 } （ 14d ） 若爾，聚應無二，謂若聚色不異極微，影障應成不 屬聚色，安布差別立為極微。 或立為聚俱非一實，何用思擇極微聚為？」 (CBETA, T31, no. 1590, p. 76, a13-27)

感官知覺論證 諸法由量刊定有無，一切量中現量為勝。若無外境 寧有此覺「我今現證如是境」耶？ [ 答 ] 此證不成。 頌曰： 現覺如夢等 已起現覺時 見及境已無 寧許有現量 (16) 論曰：如夢等時，雖無外境而亦得有如是現覺，餘 時現覺應知亦爾，故彼引此為證不成。 又若爾時有此現覺，我今現證如是色等。爾時於境 能見已無，要在意識能分別故，時眼等識必已謝故。 剎那論者有此覺時，色等現境亦皆已滅，如何此時 許有現量？ 21

基於回憶的挑戰 要曾現受、意識能憶，是故決定有曾受境，見此境 者許為現量。由斯外境實有義成。 如是要由「先受後憶證有外境」，理亦不成。何以 故？頌曰。 如說似境識 從此生憶念 (17ab) 論曰：如前所說雖無外境而眼識等似外境現，從此 後位與念相應。分別意識似前境現，即說此為憶曾 所受。故以後憶證「先所見實有外境」，其理不成。 22

夢與醒著不能類比的挑戰 若如夢中雖無實境而識得起，覺時亦然。如世自知 夢境非有，覺時既爾、何不自知？既不自知覺境非 有，寧如夢識實境皆無？ 此亦非證。頌曰： 未覺不能知 夢所見非有 (17cd) 論曰：如未覺位不知夢境非外實有，覺時乃知。如 是世間虛妄分別串習惛熟如在夢中，諸有所見皆非 實有，未得真覺不能自知。若時得彼出世對治無分 別智，乃名真覺。此後所得世間淨智現在前位，如 實了知彼境非實，其義平等。 23

殺生造業的挑戰 若唯有識無身、語等，羊等云何為他所殺？若羊等 死不由他害，屠者云何得殺生罪？頌曰： 由他識轉變 有殺害事業 如鬼等意力 令他失念等 (19) 論曰：如由鬼等意念勢力令他有情失念得夢，或著 魅等變異事成。具神通者意念勢力，令他夢中見種 種事，如大迦多衍那意願勢力令娑 [ 刺 > 剌 ] 拏王等 夢見異事；又如阿練若仙人意憤勢力令吠摩質呾利 王夢見異事。如是由他識轉變故，令他違害命根事 起。應知死者謂眾同分，由識變異相續斷滅。 24

獨我論的挑戰 「若諸有情由自相續轉變差別似境識起，不由外境 為所緣生。彼諸有情近善惡友聞正邪法二識決定， 既無友教此云何成？非不得成。頌曰： 展轉增上力 二識成決定 論曰：以諸有情自他相續諸識展轉為增上緣，隨其 所應二識決定，謂餘相續識差別故，令餘相續差別 識生各成決定，不由外境。」 (CBETA, T31, no. 1590, p. 76, c14-21)

「他心智」的挑戰 [ 挑戰 ] 若唯有識，諸他心智知他心不？設爾何失？ 若不能知何謂他心智？若能知者，唯識應不成。 [ 答 ] 雖知他心、然不如實。頌曰： 他心智云何 知境不如實 如知自心智 不知如佛境 (21) 論曰：諸他心智云何於境不如實知？如自心智。此 自心智云何於境不如實知？由無知故。二智於境各 由無知所覆蔽故，不知如佛淨智所行不可言境。此 二於境不如實知，由似外境虛妄顯現故，所取能取 分別未斷故。 26

世親論證的效力或漏洞？ 你認為世親的論證是否有說服力？是否存在什麼漏 洞？是否能夠躲過 Putnam/Garfield 的批評？

從《唯識二十論》到《唯識三十論》 《唯識二十論》的任務是反駁實在論，但是對於己 方唯識理論的內容卻少有著墨。 這個任務由《唯識三十論》補足。

基本命題：（一切現象）唯表識 / 表象 Vijñapti-mātratā: 表象（表識） — 唯  簡言之，唯識學主張：一切我們看到的外在對 象，其實是我們內心的阿賴耶識（潛意識）中變現 出來的表象。

阿賴耶識：業力儲存的倉庫 《攝大乘論本》： 「由攝藏諸法 一切種子識 故名阿賴耶 勝者我開示」 (T31, no. 1594, p. 133, b18-19) 《解深密經》： 「阿陀那識甚深細 一切種子如瀑流 我於凡愚不開演 恐彼分別執為我」 (T16, no. 676, p. 692, c22-23)  阿賴耶識是表象變現的種子（原因）。

阿賴耶識與表象的循環 《唯識三十論直解》卷 1 ：「二名異熟識者，由過 去善惡業習成熟之力，所感無記果報總主。以此異 熟識體望前善惡業習，業習是因，此識是果也。 三名一切種識者，此識一類無記，受前七識諸法之 熏，持前七識諸法之種。現在未來前七諸法一切現 行，皆由此識所藏種子發起。諸法現行是果，此識 是因也。」 (X51, no. 828, p. 770, c20-p. 771, a1)

熏習 表象（因） ----  阿賴耶識（果） 變現 阿賴耶識（因） ----  表象（因）

為什麼要討論外在世界是否實在？ 這個問題再明顯不過了？難道你可以不吃飯？ 討論這個問題有何意義？吃飽太閒？ 33

本週閱讀材料 John Stuart Mill, Utilitarianism, Chapter 2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