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與歷史 –從琉球鄉烏鬼洞談起 崇文國中 洪國智

講演大綱 一、烏鬼洞傳說 二、傳說與歷史的關係 三、誰的歷史？ 四、拯救「沒有歷史的人」的歷史 結論

烏鬼洞

烏鬼洞

烏鬼洞

烏鬼洞

烏鬼洞

歷史中的沉默者 那戰敗的一方，從此埋藏記憶，沈默 不語；那戰勝的一方，在以後的歲月 裡就建起很多紀念碑來榮耀他的死者、 彰顯自己的成就。 龍應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台北：天下，頁186。

一、烏鬼洞傳說 從一塊烏鬼洞外的記事碑文談起 觀光地點小琉球烏鬼洞外的一塊石碑 民國六十四年二月十一日鄉長洪江城 立石碑。 碑文與烏鬼洞地方流傳說法的定型

碑文如下：　 　烏鬼洞風景區記事碑　 　明永曆十五年，延平郡王鄭成功，克復台澎，驅走荷人。少數黑奴 未及歸隊，逃來本嶼，潛居此洞。數年後，有英軍小艇在此洞西北之 蛤板登陸，觀賞風光，黑奴乘虛搶物燒艇，並盡殺英軍。旋被搜尋之 英艦發現艇燬人亡，乃上岸搜索，但黑奴潛伏洞中，百般誘脅，誓死 不出，乃灌油引火，黑奴盡死洞中。　 　後人遂名之為烏鬼洞，意指黑洋人曾棲息之洞也。清朝時洞中石床、 石桌、石鑼、石鼓、銀器、珠寶等時有發現，因而烏鬼洞之名，遂聞 遐邇。　　 　　茲為發展觀光事業，美化環境，乃以公共造產方式，籌資整建， 俾略具規模，藉助遊興耳。　

又島上天臺灣有一石灰岩洞，號稱是 烏鬼番之遺址，傳說荷人撤離臺灣時， 曾寄碇此地，將黑奴留下。 洪敏麟： 又島上天臺灣有一石灰岩洞，號稱是 烏鬼番之遺址，傳說荷人撤離臺灣時， 曾寄碇此地，將黑奴留下。 洪敏麟，《台灣地名沿革》，台中市：台灣省新聞處，再版，1985，頁148。

二、傳說與歷史的關係 柳田國南： 所謂的傳說當然不是歷史，不過傳 說有人信，此外，傳說也常與地方 風土、奇聞、異事結合以強調其真 實性，所以，傳說常因此非常接近 歷史。 柳田國南著，連湘譯，張紫晨校：《傳說論》，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 1987，第一版，頁28-30。

傳說的可信性並不等於傳說中的每 個情節、每個形象都具有可考的歷 史事實，而是實中有虛，虛中存實， 虛實結合。

以上五點，無論出現幾個，都對於增強傳說內容 可信性至關重要。 構成傳說可信性的五個標準： 人物往往是歷史上實有的 背景往往是歷史上重大事件 提及的事物客觀存在 提及的景觀往往有遺跡可尋 描述的內容有民俗信仰背景 以上五點，無論出現幾個，都對於增強傳說內容 可信性至關重要。 劉守華、陳建憲主編，《民間文學教程》，武漢：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9， 頁58。

所有的傳說都有產生之中心點，傳說的核心也必 有紀念物。人們依著此紀念物不斷加碼傳頌，越 傳越神。 民間傳說總有一定的紀念物相關聯，圍繞客觀實 在物進行敘事。 民間傳說的主人公一般是歷史上的，有事件發生 的具體時間與地點，儘管具有虛構成分，但它同 歷史的關聯較為緊密。

作為遺跡的烏鬼洞 遺跡遺址沒有人只有物，它是凝固的過去，而 不是活著的過去。人是歷史活動的主體，這些 實物離開了人，也就不成其為歷史。要真正讓 遺跡遺物起作用，關鍵還在於復原當時的人在 這個環境中的活動，以及製造利用這些建築器 具是為了什麼。 葛劍雄等著，《歷史學是甚麼》，香港：天地，2003，頁43。

思考烏鬼洞 烏鬼洞是構成傳說的紀念物 烏鬼在歷史上實存過 烏鬼是誰？ 為何會有烏鬼洞？

烏鬼是誰？ 烏鬼到底是指誰？至今無一定論。 盧德嘉彙編《鳳山縣采訪冊》關於小琉球嶼烏 鬼洞的記載：「上有石洞，在天台澳尾。相傳 舊時有烏鬼番聚族而居，颔下生腮，能伏海中 數日，後有泉州人往彼開墾，番不能容，遂被 泉州人乘夜縱火斃之。今其洞尚存。好事者輒 往遊焉。」 黃瓊慧等撰述，施添福總編篡，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及組編輯，《臺灣地名辭 書 卷四 屏東縣》，南投市：省文獻會，2001，頁526。

黃瓊慧等撰述，施添福總編篡，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及組編輯，《臺灣地名辭 書 卷四 屏東縣》，南投市：省文獻會，2001，頁526。 《續修台灣縣志》所述：「烏鬼，蕃國民，紅 毛奴也。其人遍體純黑，入水不沉，走海面如 平地。」 《廈門志》對烏鬼的說明，「荷蘭人，又名紅 毛番……，其役使，名為烏鬼。……自柔佛至 麻六甲，接遵西洋法度，其人坳目隆準，狀類 紅毛；有白鬼、烏鬼之分。」 清代舊誌的紀錄多以為烏鬼為荷蘭黑奴。 黃瓊慧等撰述，施添福總編篡，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及組編輯，《臺灣地名辭 書 卷四 屏東縣》，南投市：省文獻會，2001，頁526。

伊能嘉矩結合史料文獻與友人意見歸納出烏鬼 特徵、分布區域以及生活。 1.烏鬼番皮膚黑、下巴怪異，天生慣於海上活動。 2.以鳳山為中心，南起小琉球島，北至台南的區域。 3.傳說烏鬼番留下瑪瑙珠、奇石、各類寶石和白螺 盤。 4.烏鬼番曾被荷蘭人役使奴隸過。 黃瓊慧等撰述，施添福總編篡，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及組編輯，《臺灣地名辭 書 卷四 屏東縣》，南投市：省文獻會，2001，頁526。

荷蘭人征討小琉球 西元1633年因討伐而到過小琉球的Claes Bruyn司令， 是第一位由此島活著回來的荷蘭人，他說：「此島 的圓周大約三哩，因為礁岩而難以靠近……山谷中 有一大山聳起，成為此島的中心，……在此山的上 端，我們到達一村子－在此村落的後面，有兩列小 房子緊鄰的道路－連接一個大穴洞，此洞穴約可容 納一千一百人，當敵人來時，他們可以躲進 去。……這裡的居民相當野蠻－全世界都是他們的 敵人，他們偶爾會到福爾摩沙獵人頭、搶奪、殺海 濱居民。」根據Bruyn的描述，小琉球人長的跟福爾 摩沙人差不多。

1629年左右，荷蘭人所屬的金獅號船部份船員登陸小琉 球嶼被殺害，1636年布德曼士等率領140士兵及大約250 名福爾摩沙戰士，於該年十一月九日從熱蘭遮城出發，征 討小琉球。征討未成功，島上人皆躲入石灰岩洞，荷蘭人 只燒毀山坡屋舍，不過之後的搜尋過程中也發現，失蹤的 船隻也在此地遭難，新仇舊恨，導致往後數次的殘酷報復 行動，如1636年由一荷蘭部隊長所帶領的百名荷蘭槍手 與一群由新港人與放索人等所組成的福爾摩沙盟軍前往小 琉球，天雨失誤，直到四月二十六日部隊再登陸，把小琉 球人藏身的石灰岩洞封了，用煙燻，行動持續到五月四日。

《巴達維亞城日紀》西元1636年十一月的內容紀錄了「布德曼士長 官於五月、六月及七月間，率引隊伍約計百人與同數之新港人及若干 放索人，將小琉球等之殺人者堵圍於其隱藏場所及洞窟，而以飢餓、 放火及其他方法，迫其出來，殺戮其三百人以上，又俘男女及兒童計 五百五十四人，其中男子繫鎖於臺窩灣（安平），從事勞役，女子與 兒童配置於新港，充分予以報復，其大部分已告死亡，又以寬嚴兩種 手段將好殺之人逐出該島，又將自投我方手中之一百三十五人及以武 器加以強制之五十六人，令其分乘上述五艘之士希布船及也哈多船， 送至本地（也就是舊時荷屬東印度公司所在之爪哇島的巴達維亞城， 今日印尼首都雅加達）。生存者與死者合計千人以上，從該島消滅。 為我們得了大名聲，也使得與我們訂盟的各部落漢人滿意。 黃瓊慧等撰述，施添福總編篡，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採及組編輯，《臺灣地名辭書 卷四 屏東縣》，南投 市：省文獻會，2001，頁526-528。 曹永和，〈小琉球原住民的消失－重拾失落臺灣歷史之一頁〉，《臺灣早期歷史研究續集》，臺北： 聯經，2000，頁210。

曹永和：小琉球原住民在荷蘭人的征伐後到徙民墟地的政 策下雖自小琉球永久消失了，但是，台灣本島曾有其遷徙 棲息的流傳。 西元1645年1月，荷人將小琉球嶼租給一個中國商人，至 此小琉球已無當地原住民。【荷蘭人不但對小琉球實施徙 民墟地政策，搜捕小琉球原住民，使小琉球成為無人島， 另方面則將小琉球租給漢人謀增加公司收益。】 曹永和：小琉球原住民在荷蘭人的征伐後到徙民墟地的政 策下雖自小琉球永久消失了，但是，台灣本島曾有其遷徙 棲息的流傳。 曹永和，〈小琉球原住民的消失－重拾失落臺灣歷史之一頁〉，《臺灣早期歷史 研究續集》，臺北：聯經，2000，頁217。

可以推測，漢人在明末已進入琉球嶼開墾，同 時與平埔族拉美人（當時的烏鬼番）多所衝突， 加上拉美人曾殺害登陸的荷蘭人，導致日後的 荷蘭人的報復行動。此事件造成拉美人大量死 亡與被迫遷移，這也可能是小琉球嶼很早即無 番人的原因。（典型開墾衝突導致烏鬼滅絕）

三、誰的歷史？ 歷史研究重視文獻證據，然而各族群卻不見得都有用文 字記載和保存紀錄的習慣，有的族群用口頭傳述來記憶 自己的歷史。 當前台灣社會面臨到「誰的歷史」的問題。新時代要求 新歷史，新的族群關係也要求新的族群史，「那麼在各 個族群從歷史的幽暗角落走出來，要求走入歷史時，歷 史工作者將如何撰寫一部照顧到每個族群的台灣史呢？」 要講族群融合，人們的歷史意識必須處於敞開狀態，讓 「非我族類」的過去納入集體的記憶中。閉鎖的歷史記 憶，是族群融合的障礙。 周婉窈，〈誰的歷史？〉，《台灣歷史圖說（史前至一九四五年）》，台北：聯經，1998，頁 2-3。

「我們到底是誰？ 」 孫大川： 1980年代初期具體成型的原住民運動以及往後 關於原住民書寫活動與各式各樣藝術創作的嘗 試，「其實都是原住民自我標幟的一種努力， 透過具體的行動、實實在在的作品，逐步標定、 編織一個可供族群自我辨識的系統，其目標相 當明確，就是要去回答「我們到底是誰」的問 題。」 孫大川，〈夾縫中的族群建構－泛原住民意識與台灣族群問題的互動〉，張 炎憲，陳美蓉，黎中光編，《台灣近百年史論文集》，台北：吳三連基 金會出版，1996，頁369。 。

四、拯救「沒有歷史的人」的歷史 王甫昌考察原住民在台灣社會中弱勢地位的歷 史形成，認為，「由原住民史觀來看，原住民 與漢人之間的相對權力關係，在過去四百年中 有相當大的轉變。」1624荷蘭人統治台灣之前， 原住民是「唯一主人」，到了日治時期，尤其 是一九三○年代的「霧社事件」後，「原住民 完全失去優勢地位，而成為以漢人為主體的社 會中的弱勢群體。」 王甫昌，《當代台灣社會的族群想像》，台北：國立台灣大學，2002 ，頁141。

沒有歷史的人 歐洲人主導推動的全球化的歷程中，伴隨著歐洲擴張在全 球範圍的影響，由於人類世界是個由諸多彼此關聯的過程 組成的複合體或整體，存在著接觸與關聯、關聯與互動。 隨著歐洲核心力量的形成，歐洲大陸之外其他不同來源的 社會組織與族群逐漸被捲入到全球性聯結的整體中。 歐 洲舊殖民歷史中沒有歷史的人，其實正是構成殖民歷史的 一部分。 無論是那些有歷史的人，還是「沒有歷史的人」，都是同 個軌道上的當事人。 由歐洲擴張發動的全球化過程，同樣也構成了「沒有歷史 的人」他們的歷史。 埃里克‧沃爾夫原著，趙丙祥、劉傳珠、楊玉靜譯，《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曹永和： 歷史學要建立一個世界，每個地區的各個民族 和各個文明都在平等的地位上，都有權利要求 對自己進行同等的思考和考察，不允許將任何 民族或任何文明的經歷加以歧視和排斥。歷史 不僅僅是指那些高文明的歷史，也要求更廣闊、 更長遠的觀點。它要包括那些所謂「高文明」 的歷史，也要包括被稱為『缺乏歷史的民族』 的歷史。 曹永和，〈小琉球原住民的消失－重拾失落臺灣歷史之一頁〉，《臺灣早期 歷史研究續集》，臺北：聯經，2000，頁186-187。

結論 烏鬼洞乃傳說紀念物 烏鬼形象在荷蘭人與漢人文字紀錄裡存在著不同風貌 由荷人紀錄到漢人敘述，隨著時間的演進，由歷史事件 變成傳說，內容越傳越誇張，偏離歷史也越遠 漢人的烏鬼洞傳說裡讓原住民（平埔族）從傳說中消失 歷程：小琉球平埔族被荷人從島上移除淨空，荷人替漢 人開墾排除障礙，荷人在往後烏鬼洞傳說的起點背景中 敘述原住民，但是到了漢人烏鬼洞傳說敘述裡，原住民 被大航海背景下的黑奴替換了。荷人與漢人敘述的共通 點：原住民（平埔族）跟黑奴皆為「沒有歷史的人」 。 拯救弱勢者（誰）的歷史（當前的思考：每個族群都該 有自己的歷史）

電影「海角七號」導演魏德聖的話 每個族群都有屬於他自己的顏色。族群融和？我 們族群融合的概念已經變成族群「溶」合－把你 的顏色混上我的顏色，再混上他的顏色，結果竟 變成了一堆黑泥。我們四百年來的努力竟然讓台 灣變成了黑泥的顏色。如果我們能夠即時抽離， 努力把每個顏色還原，然後再以互相尊重的態度 將他們並置在一起，那將是一道多麼美麗的彩虹 啊！ 魏德聖，《小導演失業日紀：黃金魚將撒母耳》，台北：時報文化，2008，版二， 頁203。

謝謝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