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政治制度與現代性

一 民本思想與中國政治思想的特質 I 「民本」與「民貴」的本義 《尚書．五子之歌》：「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一 民本思想與中國政治思想的特質 I 「民本」與「民貴」的本義 《尚書．五子之歌》：「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孟子．盡心章》：「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兩者俱表示人民為國家的根本，最為重要。 　　　∴民本＝民貴

II 民本思想的特質 1 以人民為最高的政治目的 1 以人民為最高的政治目的 中國政治思想雖亦講神、講國、講君，但它們都只是政治中的虛位，而民才是實體。∴君主的地位雖高，但卻不及人民。 　　→清儒黃宗羲亦說：「天下為主，君為客。」（《明夷待訪錄．原君》）

2 政權的得失繫於民心的向背 ∵人民為政治的最高目的，∴政權的得失繫於民心的向背。 　　孟子說：「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離婁上》） ∴若君主不盡職時，則人民就可以起來加以叛變、易位，這是儒家承認人民對暴君的「叛亂權」或即「革命權」。 　　孟子說：「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曰：『臣弒其君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孟子．梁惠王下》）

3 德治思想與王霸之辨 德治思想，指治亂之道，繫乎統治者的道德修養。 3 德治思想與王霸之辨 德治思想，指治亂之道，繫乎統治者的道德修養。 　　《孟子．公孫丑上》：「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儒家有所謂王霸之辨： 　　《孟子．公孫丑上》：「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誠服也。」

4 保民與養民 ∵以民為本，∴保民與養民思想，便成為君主最大的職務。 4 保民與養民 ∵以民為本，∴保民與養民思想，便成為君主最大的職務。 　　《論語．子路》：「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孟子．梁惠王上》：「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是故，明君制民之產，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

二 民本思想與民主思想的異同 1 「民主」的意義 「民主」一詞的英文為democracy ，其語根為希臘文demokratia： 二 民本思想與民主思想的異同 1 「民主」的意義 「民主」一詞的英文為democracy ，其語根為希臘文demokratia： 　　／demos ─人民 　　＼kratos─統治 　　→「民主」的原義為「人民統治」或即「由大多數人統治」之意。 今天，民主的主要涵義可從以下三方面來了解： ／1.形式義－訴諸大多數人的統治方法 －2.內容義－人權、自由等道德內容 ＼3.制度義─法治與權力分立

1 民主的形式義 在現代，進一步來說，民主可分兩種： ／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亦稱全民民主) 1 民主的形式義 在現代，進一步來說，民主可分兩種： ／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亦稱全民民主) －古希臘所講的民主，主要的國家大事由成年男性自由民組成的公民大會有權制訂法律，決定宣戰、媾和及處理財政、祭祀、軍事等重大問題，並選舉部分公職人員。 －這種形式只適合古代小國寡民的情況，近現代的人口較多的國家已不適用。 ＼間接民主(indirect democracy，亦稱代議民主) －近現代講的民主，除了極為重要的國家大事，e.g.選元首或議會議員外，一般都並非由人民直接決定政策，而是建立議會，由人民選舉議員，後者代表選民在議會中間接決定政策。

2 民主的內容義 古代民主欠缺此義。 ∵在古希臘，仍未有人權自由等思想出現。∴名義上為全民民主，實際上卻不是，因為女性、奴隸及外邦人都沒有選舉與被選舉的權利。故此義下甚至可說並非真正的民主。另外，公民大會往往是由多數人依個人喜好而作決定，故此往往出現許多違反自由人權的決定。 →近現代學者稱此為多數人的暴政或暴民政治。 近代民主政治優勝之處，正在於其以人權自由為政治內容。 十七八世紀啟蒙思想家〔英〕洛克、〔法〕孟德斯鳩、盧梭等，從自然法、社會契約論出發，提出「主權在民」、「天賦人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主張。這時候西方才出現真正的民主政治。

3 民主的制度義 辨識：法治（rule of law，另譯為以法治國）vs法制（rule by law，另譯為依法治國） ／法制 3 民主的制度義 辨識：法治（rule of law，另譯為以法治國）vs法制（rule by law，另譯為依法治國） ／法制 －只是以法律來治理國家，但法律的訂立並非以人權和自由為基礎。 ＼法治 －不僅以法律來治理國家，而且法律的訂立須以人權和自由為基礎。 －法律之上有憲法，後者是保障法律須符合人權和自由的法律的最高原則。∴民主政治也可稱為憲法政治。

除了法治外，民主政治在制度上還講權力分立。 後者一般指目前歐美流行的兩黨制、多黨制等議會制度，並行三權分立（i.e.行政權、立法權和司法權的分開與互相制衡）的政治制度。 其理論基礎在於自由主義阿克頓(Acton)所講之義：「權力會腐化人，絕對權力則絕對腐化人。」

II 「民本」與「民主」的異同 1 以林肯所講的民主三要素來說明 1 以林肯所講的民主三要素來說明 昔日美國總統林肯曾提出民主三要素：民享、民有、民法(for the people,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民本與民主相近之處： 1. 以人民為最高的政治目的 －《禮記．大學》：「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美國總統林肯所說的「民享」(for the people) 2. 人民可以分享政治的權力 －《呂氐春秋．貴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 －≒「民有」(of the people)

3. 只是以人民為邦本而非主宰 ／民本－以人民為邦本，i.e.君主應了解到人民的重要性，但政治的權力還是在君主而非人民手裏。 ＼民主－以人民為主宰，i.e.由人民統治＝民治 傳統中國政治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只有民享和民有，但欠缺了民主。

2 以講者的民主三義來說明 中國傳統的民本政治可說三方面都有欠缺。 1. 形式義 －是君主政治而非民主政治，最高的權力在皇帝手而非百姓手上。 －牟宗三：只有治道而無政道（只有治權的民主），徐復觀：二重主體性問題（理想上人民是主體，但實際上君主是主體）。 2. 內容義 －欠缺自由人權的觀念，君主容易濫權。 －君主的義務觀念不容易達致人民的自由與人權的尊重。

3. 制度義 －欠缺法治與權力分立的制度。 －傳統中國只有禮法、刑法而沒有憲法。 －民本中人民無行使其約束和改變政府的權力的合理和有效形式（只靠道德宗教及暴力），不及民主中人民有約束和改變政府的權力的合理和有效形式（議會、反對黨）。 －民本中須依賴少數政治上的傑出人材（聖君賢相）才能治理好國家，不及民主中不依客觀制度的統治模式。（人治與法治之別）。 →難長治久安。 注意：傳統中國的道德思想可作為民主政治的道德基礎。∵民主政治須講道德的自覺。

結論：中國傳統政治思想雖非如哲學家黑格爾(Hegel)及西方政治家維特浮哥(K. A 結論：中國傳統政治思想雖非如哲學家黑格爾(Hegel)及西方政治家維特浮哥(K. A. Wittfogel)所說，是一「絕對的專制」，如古羅時代「皇帝意志為法律淵源」之說，以及法國路易十四所云的「股即國家」式的統治，但卻只是有限度的民主，與近、現代西方式的民主仍有頗大的距離。 金耀基：只是開明的專制(enlightened despot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