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我写了《家》,我的“积愤”,我对于一个不合理制度的“积愤”才有机会吐露出来。所以我在一九三七年写的一篇“代序”里大胆地说:“我要向一个垂死的制度叫出我的‘我控诉’。”
一、《家》中的人物分析—觉新 高觉新是觉民弟兄所称为“大哥”的人。他和觉民、觉慧虽然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而且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可是他们的处境并不相同。觉新在这一房里是长子,在这个大家庭里又是长房的长孙。就因为这个缘故,在他出世的时候,他的命运便决定了。
他也曾做过才子佳人的好梦,他心目中也曾有过一个中意的姑娘,就是那个能够了解他、安慰他的钱家表妹。有一个时期他甚至梦想他将来的配偶就是她,而且祈祷着一定是她,因为姨表兄妹结婚,在这种绅士家庭中是很寻常的事。他和她的感情又是那么好。然而现在父亲却给他挑选了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姑娘,并且还决定就在年内结婚,他的升学的希望成了泡影,而他所要娶的又不是他所中意的那个“她”。对于他,这实在是一个大的打击。他的前程断送了。他的美妙的幻梦破灭了。 他绝望地痛哭,他关上门,他用铺盖蒙住头痛哭。他不反抗,也想不到反抗。他忍受了。他顺从了父亲的意志,没有怨言。可是在心里他却为着自己痛哭,为着他所爱的少女痛哭。
梅 我的窗前有一株梧桐树,我初去的时候,树上刚发新芽,叶子一天天多起来,渐渐到了绿叶成荫。谁知一到秋天,树叶就一片片变成了黄色,随风飘落。到我们回省的时候,就只剩下枯枝了。我想这倒跟我相像,我已经过了绿叶成荫的时节,现在走上飘落的路了。……大前天晚上落了一夜的雨,我在床上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雨点敲着瓦,敲着窗,响个不停。灯光昏暗暗的。我想了两句诗:‘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你想,这情景怎不叫人伤感!……你们都有明天,我哪儿还有明天呢?我只有昨天。昨天的事固然很使人伤痛,但是只有它可以安慰我。”
觉新——以伟大的支付造成了自己渺小的 人生。 觉新——以伟大的支付造成了自己渺小的 人生。 五四新思想的接受者 “长房长孙”的家族地位 封建家长制的牺牲者(爱情、婚姻) 一个被封建家族制蛀蚀的没有青春的青年形象,负载着深重的痛苦和罪孽的灵魂。奉行作揖主义、无抵抗主义。
觉慧形象分析 “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你们,你们都该诅咒!”众人惊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缘故大叫。 “为什么要诅咒我们?”觉民阖了书温和地问:“我们跟你一样,都在这个大家庭里面讨生活。”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觉慧依旧愤恨地说。“你们总是忍受,你们一点也不反抗。你们究竟要忍受多久?你们口里说反对旧家庭,实际上你们却拥护旧家庭。你们的思想是新的,你们的行为却是旧的。你们没有胆量!……你们是矛盾的,你们都是矛盾的!”这时候他忘记了他自己也是矛盾的。
觉 慧 鸣凤的悲剧——勇于反叛家庭、却怯于拯 救爱情。 觉慧的出走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我开始写长篇小说《寒夜》。 我从来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我连做梦也不敢妄想写史诗。我"不敢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所以我只写了一些耳闻目睹的小事,我只写了一个肺病患者的血痰,我只写了一个渺小的读书人的生与死。
A.一个社会经济层面的小知识分子命运问题。 《寒夜》:小人物的悲剧写实 A.一个社会经济层面的小知识分子命运问题。 “我写汪文宣,写《寒夜》是替知识分子讲话,替知识分子叫屈诉苦。”“汪文宣有过他的黄金时代,也有过崇高的理想,然而他和许多知识分子一样,让那一大段时期的现实生活毁掉了。”
他实在听不下去。不管他怎样倦,他心里烦得厉害。他不能安静地睡去,也不能安静地做事,他甚至不能安静地看他母亲工作。屋子里这样冷,这样暗。他的心似乎飘浮在虚空里,找不到一个停留处。他觉得自己痛得不够,苦得不够,他需要叫一声,哭一场,或者大大地痛一阵,挨一次毒打。但是他不能安静地站在母亲的身边。 他大步走向门。他拉开门出去了。"宣!宣!"他听见母亲在屋子里唤他,他连应都不应一声,就匆匆走下楼去。他在黑暗中把右眉碰肿了,可是他并没有感到痛。他只有一个思想:"我对不起每一个人。我应该受罚!" "宣,你到哪里去了?也不先对我讲一声。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你也是……我劝你还是死了心罢。现在的新派女人,哪里会长远跟着你过这种苦日子啊!"母亲一面说话,一面动针,她并没有抬起头来。她还以为她儿子是一个人回来的。"宣,不要难过,那个女人走了也好。将来抗战胜利,有一天你发了财,还怕接不到女人!"她没有听见儿子回答,便诧异地抬头一看,她满眼金光,什么也看不出来,眼睛干得十分难过。她放下针线取下眼镜,用手在眼皮上揉了几揉。
B.一个文化层面的家庭伦理道德问题。 曾树生和她婆婆之间的隔阂,是思想意识深处的隔阂,是两种道德文化的尖锐冲撞。 “她们究竟为着什么老是不停地争吵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家庭,这么单纯的关系中间都不能有着和谐的合作呢?为什么这两个他所爱而又爱他的人必须像仇敌似的永远互相攻击呢?”
"可是生命究竟比钱重要啊!有的人家连狗啊、猫啊生病都要医治,何况你是人啊!"妻痛苦地说。 "你应该看明白了:这个年头,人是最不值钱的,尤其是我们这些良心没有丧尽的读书人,我自然是里面最不中用的。有时想想,倒不如死了好,"他说着,又咳起嗽来,咳得不太厉害,但是很痛苦。 "你不要再跟他讲话,你看他咳得这样,心里不难过吗?"母亲忽然抬起头,板着脸责备妻子道。 妻气红了脸,呆了半天才答道:"我这是好意。他只要肯好好养病,一定治得好。"她接着又加一句:"我难过不难过,跟你不相干!"她把身子掉开,走到右面窗前去了。 "他咳得这样,还不让他休息。你这是什么居心?"母亲带着憎厌的目光瞪了妻一眼。她的声音不大,可是仍然被妻听见了。 妻从窗前掉转头来,冷笑道:"我好另外嫁人——这样你该高兴了!" "我早就知道你熬不过的——你这种女人!"母亲高傲地说。她想:你的原形到底露出来了。 "我这种女人也并不比你下贱,"妻仍旧冷笑说。 "哼,你配跟我比!你不过是我儿子的姘头。我是拿花轿接来的,"母亲得意地说,她觉得自己用那两个可怕的字伤了对方的心。
C.一个思想层面的新女性的自我解放问题。 曾树生及其“出走”? 追求个人的自由和幸福的新女性。 其实曾树生是寒夜里的曙光,是觉醒的女性对旧的道德文化的反叛。其出走是一个勇敢的行为,是对于40年代社会里封建意识的坚定反抗,是一种现代的人生选择,闪现着现代女性意识的光芒。
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就是到了明天,她至多也不过找到一个人的坟墓。可是她能够找回她的小宣吗?她能够改变眼前的一切吗?她应该怎样办呢?走遍天涯地角去作那明知无益的找寻吗?还是回到兰州去答应另一个男人的要求呢? 她只有两个星期的假期。她应该在这两个星期内决定自己的事情。……至少她还有十二三天的功夫,而且事情又是不难决定的。为什么她必须站在地摊前忍受寒风的吹打呢? "我会有时间来决定的,"她终于这样对自己说。她走开了。她走得慢,然而脚步相当稳。只是走在这条阴暗的街上,她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时掉头朝街的两旁看,她担心那些摇颤的电石灯光会被寒风吹灭。夜的确太冷了。她需要温暖。
*巴金小说中的“出走”原型: “出走”是决裂、背叛、选择,是个体对整体的道德行为,是个性的解放,目的是为了寻求新的生存和创造空间,是人生道路和拯救社会之路的另辟蹊径,因而是积极的。 “出走”也是文学的一个重要主题——如郭沫若的《女神之再生》、易卜生的《玩偶之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沈从文的《边城》等等。
注重作品整体上的情绪感染力,而忽略细节的刻画与精构。 3.创作方法上,从青春的浪漫理想主义转向人生的冷峻写实主义。 巴金创作的总体特色 1.文体形式上,大量使用三部曲的创作模式; 《革命三部曲》(《灭亡》《新生》《黎明》未完成)《爱情的三部曲》《激流三部曲》《抗战三部曲》(《火》三部曲)《神·鬼·人》。 2.情感风格上,热情酣畅的青春话语。 注重作品整体上的情绪感染力,而忽略细节的刻画与精构。 3.创作方法上,从青春的浪漫理想主义转向人生的冷峻写实主义。 1934年,茅盾在鲁迅的首肯下指出:“巴金是一个安那其主义着,可是近来他的作品渐少安那其主义的色彩,而走向了 realism(现实主义)了。”